春花与玉+番外(226)
世道已是如此糟粕污秽。
闻人椿被他粗糙的声音弄得心神不宁,似是有人挑着她的心筋。
她只想到昨日的布告栏,什么拐卖、什么渠村、什么死人,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什么都知道的。
透不过气的她甚至当场蹲了下来,她死死抓着袖口,匕首顺着滑落。
她,竟有捅死自己的冲动。
“你等等,再等等。”她甩开王衙役,一路向前,“我忘了,我怎么全都忘了。”她扶着颤动的额头两鬓,让身体带着她走路。
走过药材铺子,走到后山,是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墓碑。
一块画了只小白狗,一块写着陈隽,挨着他们的应是新立的——箩儿,她是个可爱的女子吧,碑的四周长满了活泼的小花。
还有两块小小的,没有名字,冷冰冰,闻人椿却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它们。
第一道日光就在那时洒下来,给她和他们以金光、以万丈柔软。
闻人椿就坐在墓碑前,坐在她曾爱过的人们的身边,赏了人生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日出,回忆就这么飞回她脑中。
她发了一时的疯,因还是脆弱,承受不住。
但到底受过一遭罪了,疯完,就完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闻人椿释怀了。
外头的人催了一声,她回“来了”,而后擦干眼泪,起身去拿盖头的帕子。
霍钰抢了先,挡在她面前:“你要去,我不拦,可你不能阻止我跟着。”他不准他们之间就此断绝。
“好啊。”闻人椿没有继续与他争下去,她继续盖着帕子,盖到半路又去倒了盏茶,喝完一盏又问他,“我们好似还没有喝过交杯酒呢。”
她口吻是那么遗憾、那么寂寞。
霍钰无法不陪,他倒了满满两盏,劣质的青绿茶水甚至都溢了出来。
“今日你我夫妇以茶代酒!”说罢,与她绕着手腕,一饮而尽。
可惜啊,这不是茶,是闻人椿替他熬的孟婆汤。
霍钰无力地躺在原地,眼前的东西渐渐失了色彩、形状,有一双手正在从他身体里掏走什么。不,是要掏走所有!
他拼命地去记,记闻人椿的模样,记闻人椿的话。
她有一双上挑的眉峰。
她穿了身翠油油的鸳鸯喜服。
她说:“钰哥哥,去过你圆满的一生吧。小椿的路,小椿可以自己走。”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走不出来的人,可以去听一下《路过人间》,也许能好过一些。
我听了好几遍,心梗得没那么厉害了。
虽然霍钰、许还琼、许大人的结局还没放出,但小椿走了,她去做一朵美丽活泼的小花了,所以正文就算是了结了。
明天番外,入冬都快乐吗?
第100章 番外. 我不爱她
从醒来那日起, 我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快三年。
他们说我是霍府的主君,打出身起,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家子, 却因腿疾坠下阶梯,不幸撞了头, 成了个没有过去的人。
我不喜欢没有过去,这世上恐怕也没人会喜欢仿佛什么都在身旁围着、又什么都触摸不到的日子吧。
起初, 我对着铜镜照过许多回, 想看看头上那块该死的令我活得虚无缥缈的伤疤到底是何模样。可它大抵落在后脑勺, 怎么都看不着。倒是手腕处有一处暗沉的疤痕, 皱作一团的肌肤边缘上,隐约泛出紫青色的纹样。
似是某种花。
牡丹还是芍药?
看得愈认真, 心脏就跳得愈杂乱。
可我还是忍不住看,忍不住摸,反反复复, 恨不得余生就做这一件事。
但我知道不该。
身为一家之主、一府之君, 肩负重担, 责无旁贷。
纵使我因一场意外忘了些东西, 我身旁常年围着的那些人也会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端庄淑女自称是我的大娘子;有身体不太康健的娃娃刚学会言语, 它费劲地冲我喊了声“爹爹”, 我心头悸动,却也仅此而已;还有官帽宽阔的从四品大人常来慰问, 我的大娘子告诉我,那是我的舅舅、她的父亲,我点了点头,看了他许久,却没有看出他与她有哪里相像。身边更多的则是奴仆、伙计, 他们们中的大部分,或者可以说全部,都得靠着我给的月俸活下去。
我若为了意外将他们不管不顾,怕是要下地狱的。
不幸中的万幸,我没有忘记做生意的本事。但做生意——我不晓得我从前爱不爱做生意,是否是个浑身冒铜臭的商贾,可如今,我钻不进那生意经里。一生为个钱字转来转去,再往上,为利、为名,未免局促、狭隘、空洞了些。
我要的是什么呢。
跪在祠堂里,我常常叩问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