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与玉+番外(216)
她不太想见他, 又找不到无理取闹的由头,只好如此迂回。
可他没有,粗糙地抹了抹脸拂去灰尘, 便和衣睡了下来。因闻人椿只留下半人宽窄的空地, 他甚至只能侧着身子, 将手臂虚虚地搭在闻人椿的被子上。
他没有睡, 也睡不着, 此刻的闻人椿太让人心动, 她就像回到了系岛,面庞柔和, 有一丝丝鲜活的倔强,绝不躲闪,也绝不会说出让霍钰不要管她的话。
他不知不觉地叹息,终于还是让闻人椿醒了过来。
闻人椿本就睡得浅,一睁眼, 瞧见身上搭了一只男人的手,下意识地便想逃下床。
霍钰抓在她小臂上,说了声:“是我啊,小椿”。她才勉强忍了下来。她发觉自己是真的讨厌男人的触碰,哪怕是挑不出一点点错处的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霍钰亦是看明白了,闻人椿仍旧没有接纳他。只是碍于夫妇名分,她不会再惊恐地抵触,让彼此都失了颜面。明明挤在系岛那间小屋子的时候,她是那样欢喜他,动不动就要搂着他睡,得了应允,还要趴在他身上将他当作垫子使。
那时候啊,只供一人睡的木板床都会富余出不少。霍钰便是想想都能弯了眼角。
哪像如今。
“你回来了啊,累吗。”闻人椿僵着身子,找了些为人娘子该说的话。她怕再把小箩吵醒,气息弱得很。
“不累。”霍钰将颧骨往上抬了抬,试图让她感到放松。
“哦。”闻人椿并没有看他,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中,她在想自己为何如此害怕男人,竟怕到连霍钰都被一视同仁。
难道霍钰是那个始作俑者,难道她是被霍钰强占的。
不像。
睡在她身旁的霍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屋里的空气都要凝结成三更寒凉的露珠。
越想入眠,眼皮阖得越用力,就越难以睡着。闻人椿沮丧地睁开眼,微微转动眼珠,却看见霍钰正缠绵地注视着她。
那种不舍,就像闻人椿随时都会变作蝴蝶飞走一般。
闻人椿被盯得有一丝尴尬,又有一丝害羞,往被子里缩了几分。
“睡不着吗?”霍钰索性撑起头,眼神放肆。即使闻人椿不爱他了,也不碍着他向闻人椿表明心迹。
闻人椿点了点头,直白道:“我在想从前的事情。”
“觉得现在不开心吗?”
开心,但所有的开心都是飘飘浮浮没有根基的。
“小椿,从前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揪了一根她的白发,揪完一根却又扫到十根。
闻人椿被那细密的痛楚惹得偏过头,“不管重不重要,那都是属于我的。”世上哪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回忆被人抹去,何况她都要……
“夫君,若有一日你也失却了回忆,你能不去找吗?”
她不愿再拖,猛地抬头质问。
霍钰的笑冻在原地。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告诉你。”
“既成的事实,平铺直述地讲给我听不就好了。莫非我从前的回忆糟糕头顶,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吗?”
“自然是有的。”可实在不足以抵挡后来那些欺哄侮辱。饶是学诗书纵横无数,霍钰依旧不知如何轻描淡写地讲出来。
也许讲完,他会和闻人椿一起疯掉。
“再等等吧,等回了明州……”
“夫君又要拖!”
“我保证,过完这个新年,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小肚鸡肠,想他会不会去找说书先生现编,还是坚定摇头:“那你先跟我讲讲为什么要将我从戏班子里买回来吧。”为了找回记忆,闻人椿甚至转过身,仰了头与他四目相对。
“求求你了,夫君。”久违的语气,可以算作撒娇。
霍钰不忍再拒绝她的纯真,便只好挑了些零碎事情与她讲,譬如她以前学过戏、训过小畜牲、做得一手好菜。与她白日在戏班子听到的有五六分重叠。
不过出身卑微有什么好瞒的呢,明州城里一日要买下多少女使小厮。他一直不肯说的才是关键。
“夫君,那当时是你将我买回霍府的吗?”闻人椿又问。
霍钰想说是,却只能摇头:“是我父亲房里的四娘将你留下的。”
“噢。”闻人椿拉长了声音,“我好似还没有见过夫君的父亲和那位四娘。”
“他们都过世了。”
为何过世,会与她的失忆有关吗。闻人椿看着霍钰忽然阴沉的表情,不敢追问得太露骨:“夫君,你能同我讲讲你家中的事情吗?你的父亲,你的娘亲,或许你还有兄弟姊妹?我似乎一并忘了。”
有时候的她,就像并非一无所知,总挑着难言的地方下手。
霍钰深呼一口气,掐头去尾,描摹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商贾之家搪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