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便依公子。”赵高略一颔首。

红光摇曳，门扇上的那道黑影又走动起来，一直往前，走出了纸糊的范围。红光紧着跟在他的身后，从初初的光亮到后来的蒙昧一片，再到后来，彻底消失。

屋子外面完全暗下来。

只有赵高和他两个撑灯笼的跟班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

没有兵士的脚步声，那些兵士还在，他们会守在那里——如果他们不出去，那些兵也不会进来，可他们一旦出去了，立马又会陷入到之前的局面里。但不管怎么样，天明之前，这间屋子里就是安全的。

夏东溪抬头，屋子里有漏刻，漏刻上是子时刚过一半，“食时”是古代的辰时，相当于现代的七点到九点，也就是说，他们有七到九个小时可以不用绝命逃亡。

想到这一点，夏东溪一直绷着的精神就有些散，精神一松，身体上被压抑着的感觉一股脑地全都涌了上来，也不是很痛，痛已经麻木了，是累，很累……

夏东溪觉得，自己好像累得站也站不动了，刚这么想着，眼前就是一黑，身体不受控制，斜斜地歪倒下去。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向他压过来，又似乎没有，夏东溪不是很确定他看到的东西，那些飘忽着的光影，似乎很近，又似乎根本就在很远的地方，根本就不在他的身前。

身体还在倾倒，有人伸出手托在了他的身后，但那个人力气不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上了那个人的，两个人一起滚到地上。

没有呼痛，那个试图来接他的人一声没吭，但抬起手，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阵剧烈的窒息，夏东溪张开口，吸气，空气从气管里进入，冰凉凉的，一路进入肺里，但胸前却烧起来，滚烫滚烫，烫得发痛。

夏东溪“刷”地一下，睁开眼来。

眼前有一张人脸很近，近得几乎就贴在他的脸上。“钱……钱小跃？”夏东溪喃喃地，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钱小跃沉默地看着他，小家伙的脸上有汗、有血，但他很沉静。这种沉静他似乎在小家伙的脸上看到过，好像……在那次过月考的时候，但好像又不是完全一样……

那个时候，小家伙是安静沉稳，现在……现在怎么好像有股子沉沉的死气，一种压抑着的，无从释放的悲痛。小家伙不是一直叽叽喳喳的吗？尤其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那种少年的天性就会释放出来。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他们都在啊，他、田田、还有宋修……真是没想到，宋修居然是他表哥。等等，等等……宋修？

胸口又痛起来，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呲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那只按在他胸口的手挪开了，一股子凉风扑到他的胸膛上，滚烫的疼痛似乎因此停顿了一瞬。

夏东溪垂下头，他看到了叶田田。

叶田田的手里拿着他的匕首，正在割开他的衣服，从下摆起，一路不停，直接把他的衬衣分成了两半。

胸口露出来。

陈年旧疤也露出来，过了这么多年，这道疤痕不但一点儿也没有消退，反而因着年岁增长身体发育而拉得肌肤纠结，更显狰狞。

田田……田田看到这个疤，会想到那些过去的，不能让她看到……

夏东溪想着，抬起手去掩，手臂却无力地晃了晃，勉勉强强地抬起几厘米，就有一只手落上来：“别动！”叶田田的一双瞳仁深得仿佛有万丈深渊藏在里面，定定地看他一眼，转回去，又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钱小跃。”她没有抬头，声音也冷得像是在万丈深渊里浸染过的，“准备了！”

钱小跃依然没有发声，沉默着点了点头。

叶田田低头拆着什么东西，夏东溪低着眼看，她拿在手里的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包，古旧中药包的那种褐黄色的纸，纸面上覆盖着一张红色的菱形覆面，上写三个大字“止血散”，这种听起来就很江湖的东西，一看就是从系统商城里换出来的。

夏东溪牵牵嘴角，气氛太沉重了，他们这一次是损失严重，但还没有到真正的山穷水尽，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能继续往前走的，没有必要让这种沉闷的气氛一直延续下去，他张开口，试图开个玩笑：“狗……”

“皮膏药啊”的问句还没出口，叶田田“啪”地一下把从那包装里取出来的药包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钱小跃像是早就受过了训练一样，左手叠右手，掌心下按，稳稳地把那药包给按实了。

夏东溪猛地抽了一口凉气，所有想出口的话全都被这口凉气给喷了回去。

“按紧，别让他动！”叶田田说着，提着夏东溪的匕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