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田田轻轻地和他撞了一下杯：“敬——一起回家。”

酒液顺着咽喉滑下，有一丝甜，有一线辣，夏东溪伸手，给自己倒了第二杯，又帮叶田田加满。

离回家还剩下最后的一步，可这一步也许会是最困难的一步……

两个人都知道，但两个人都没有提。

他们完全放松地、就像是真的在吃烛光晚餐一样，挑着自己爱吃的，也互相送着对方爱吃的，完完整整地用完了这一餐。

可人终究是有饱的时候，不久前还饿过的肚子更是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夏东溪和叶田田两个前后脚地放下了筷子。

菜还有，酒却没了。

那一壶终究是太少，都没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感觉到微醺。

人既然还清醒着，那么有些事情就不可避免地会被想起。

叶田田沉默着，站起身，从一边取了块方巾过来，开始收拾桌上能带走的吃食。桌子上点心类的东西两个人都各只用了一块，还剩下不少，叶田田手里拿了筷子一样一样地去夹。

夏东溪知道她是在为了下一场关卡做准备——有这些，他们就能省下关卡里买吃食的积分。

九九九九……说起来是满分，但其实，也就只够买一张实用些的技能卡，他们确实不能在这种简单的事情上浪费。

夏东溪站起来，帮着一起收。

他的筷子落下去，一枚天鹅酥一歪，长长的脖子折断、倒在了盘里。

夏东溪的手不由地一顿。

“你说，终极关我们会不会真的碰到宋修？”叶田田的声音在边上响起来，依然平静，她的手也依然很稳，稳稳地把那只断颈的天鹅酥也给夹到了方巾里，筷子再一伸，夹住了那根断下来的“脖子”，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慢慢地嚼着。

“咔咔”，“脖子”是下油锅炸过了的，嚼起来清清脆脆的。“咔咔”声里，刚刚那一瞬间的不详的预示氛围在她轻轻起伏的唇舌间，忽然就消散了。

夏东溪看着她，吁出口气，嘴角带上了笑：“那个什么终极关资格，我觉得根本就是在制造机会——”

“我也这样觉得，没有马上开启终极关，是因为还有人没有准备好。”叶田田扎起了方巾的一个角，“上一次，宋修说，‘终极关我们会遇到。’系统回答了‘是’。看来，那真的是个会实现的预言。”

“我倒觉得，没准备好的那个未必是宋修——”

“恩？”叶田田开始扎方巾的另一个角，布条子被拉直交错，绕过环打过一个结，她手下不停，继续打第二个结，嘴里问道，“是谁？”

“还记得上一次月考，我们在缸里吗？”夏东溪说，“水快漫过我们头顶的时候，钱小跃说过一段话，他说，‘我答应你的，说我们要一起回去……’，他一边叫着‘哥哥’，一边说着这样的话。可是，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要一起回去，他也从来没有答应过我。”

叶田田的手一顿，停下来：“你是说……”

“说”字的尾音忽然变得飘渺起来，叶田田一顿，她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空间转换感。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来不及做其他的反应，只条件反射地手一紧，抓住了面前包好的吃食。

下一刻，她就察觉自己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幽幽的风拂面而来。

她没有动，静静地等待晕眩消除，再缓缓地睁开眼，她已经不在刚刚的休息室里了，她的眼前——

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原来是黑的，在她望过去的那一瞬间，一线光从一侧亮起。紧接着，更多的光依次亮起，就像是有一条引线在这一头被触发了，一路燃烧着，点燃了更多的光亮。

所有的亮光都是从壁上的青铜灯里发出的，每隔一段路有一盏，幽幽的光线照出了一条长路，遥遥通向远方。

“夏东溪——”叶田田缓缓转头，看到夏东溪的时候，轻轻地呼了一声。

“我在。”夏东溪牵起了她的手，说，“我们离开休息室了。”

——下一次你们离开休息室时，将直接进入终极关闯关。

这一刻，两个人都忘记了刚刚的话题，他们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夏东溪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把那个念头说了出来：“我们进入终极关了。”

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平静得吓人。曾经，他以为真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自己会有很复杂的心情，也许会有一些欣喜、也许会有一些忐忑、也许会自己给自己打打气，也许会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但真站在这里了，那些曾经以为的情绪一样都没有出现，他的心底只有平静，也许是因为这一刻真的等得太久了吧，久到站在这里，就像站在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地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