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37)
沈怜依然没有反应。
于是画皮鬼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道:“郑清去何地了?怎么没见他?”
听到了这个名字,沈怜好像才有了反应,他僵硬地转头,像个凉透了的人尸人偶,黑曜石般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地盯着画皮鬼,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比那尊巨大的神像还要死气沉沉了。
画皮鬼委实被吓了一跳。
“死了。”那声音像是吞了电锯,嘶哑得令人害怕。
“死了……”他又笑起来。
画皮鬼看着面前这个疯子,也笑了起来,她凑上前抱住他:“可真像那个女人的第三个傻儿子了。”
第41章 陶渊明(六)
沈怜推开她,咬牙道:“滚开。”
“小相公真是越来越不解风情了!”
画皮鬼撇了撇嘴,又消失不见。
这下彻底清净了。
无名的神微微低头,俯瞰着脚下的少年郎,似是怒目,又似是慈悲。
少年郎坐在神的脚下,心中却无一丝信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他抹了抹眼睛,手上有点湿。
他哭了。
他曾经多么小心翼翼地与他人保持着礼貌并疏离的距离,用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笑出精致完美的花来。
他无比冷漠地把自己与整个世界割裂。
他也算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曾经戏精上身,中二无比地哭过,懦弱崩溃地哭过,楚楚可怜地哭过。
可那也只不过是泪腺分泌出来的无色透明含盐溶液罢了。
这次眼睛却真的进了沙子。
沈怜站在玻璃箱子里,郑清站在玻璃箱子外,他们看似生活在同一片天地,然而也仅仅是看似。
郑清的世界是彩色的,有声,有光,有温度。
沈怜的世界是灰黑的,冰冷,无声,像一出没有悲喜的默剧。
然而这次眼睛却真的进了沙子。
人非草木,就算草木也有本心;人非山石,就算青山也为雪白头。
他欠他的太多了。
沈怜靠坐在那里,听着耳边循环播放的幻听。
“嘀――应到玩家三人,实到玩家二人――”
“三人……二人……”
“嘀……二人……”
祠堂里门窗紧闭,里面的人便不知昼夜。刚开始时沈怜还能在偶尔清醒时依靠饥饿程度来判断时间,再到后来饿得有了饱腹感,便连清醒思考的力气都没了。
他的姿势也早就从坐变成了卧,身体出汗越来越多。
脱水,手脚痉挛,四肢开始浮肿,开始慢慢陷入昏迷。
他中途竟被人摇醒了一次,不过也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幻了。
摇醒他的是个姑娘,那姑娘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脸的焦急。
“小相公……小相公你怎么不吃东西呢!郑清死了你还想为他殉情不成!”
他似乎迷迷糊糊听到了这些话,又似乎没有听到。
这个姑娘是谁?郑清又是谁?郑清……是我喜欢的姑娘吗?
他又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
姑娘看他又晕了过去,叹了口气,也准备消失了,只不过在消失之前让这祠堂发出了一声炸响,心里想着自己这也算是积了阴德。
这声炸响惊动了神婆,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祠堂门口。
当黑衣的婆子们打开祠堂的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久违的阳光透进祠堂,一道金色的光刚好从众人眼前越过,照到了神像前的最中央的蒲团上。
瘦得脱了形的少年蜷缩地卧在上面,紧闭着双眼,眼睫像是秋日里枯叶上的濒死的蝴蝶。
仁爱的神明微微低眉,眼里满是慈悲。
他面前的香案上还点着蜡烛,贡品还在,三牲四果纹丝未动。
或许在晕倒之前,他是跪在蒲团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就想起太宰治的那句话了――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正月里有人送了我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作为新年礼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那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第42章 陶渊明(七)
神婆看着躺在床上的傻子少年。
这少年刚刚悠悠转醒,不知今夕是何夕。
“香案上有瓜果点心,为什么不吃呢?”神婆问。
其实他们都没想到差点会闹出人命,饿死这个小傻子。毕竟以前关进祠堂里的人都知道香案上的贡品足以果腹。
床上的少年有些迷茫。
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故意不吃那些东西的,可能在此之前,他就有了死志。
然而镌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让他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他仿佛是听到另一个阴险的自己在说:“那是给神仙爷爷的,我怎么能吃呢?”
“每个人面对神仙爷爷,都得恭恭敬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