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125)
“他吻我的眼睛,却从不说喜欢,不谈爱,也不谈责任,像个感情骗子。”
“他太了解我的心理状况了,他不敢说,我知道。”
“直到很久之后,我换了一个医生。”
“他不容置疑地交接工作,没有给我任何的反应时间。我的新医生是他敬仰的老前辈,医院里人尽皆知的老顽童。”
“我知道,我赢了。”
“他自己知道,他没资格当我的医生了,我们保持了几年的医患关系终于断掉。”
“职业操守告诉他,他不能爱上他的病人。”
“我窥见了他的真心,即使他依旧沉默不语。”
“于是我总是想……让沉默不语的他哭出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我的病情依然严重,甚至需要电疗。那个时候我看着唐张海报一样的牵手照片,心想他们的世纪爱情,也抵不过2003年的纵身一跃。”
“死亡是诱人的,一想到闭上眼睛失去知觉,再也不用思考,完全没有意识……我就心生向往。”
“我读勃朗宁,我做梦。”
“神秘的暗影在我身后拉着我的头发步步后退。
我挣扎,一个威严的声音问道:
‘猜猜是谁抓住了你?’
‘死亡。’我回答。
但是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不是死亡,是爱情!’”
“可能是爱情吧,我不确定。一定是爱情吧,否则我早已死去。”
“我就大笑。”
“我们抱在一起看一晚上电影,然后第二天早上双双起晚,手忙脚乱穿错对方的衣服。”
“我们周末去蛋糕店,我看着他在柜台面前走不动道,然后把奶油涂在他的嘴唇上。”
“我给家里添了两个新成员,一株小番茄,一株小佛手,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绿。”
“我们翻以前的相册,指着泥坑里的两个毛孩子笑。”
“我在我的日记本上写满他的名字,然后那个本子随着我们交换书的时候交换出去。”
“我骂白居易,他骂元稹。”
“我们去商场买衣服,他负责我的领带,我负责他的袖扣。”
“我逼他穿粉色卫衣,他逼我穿小脚裤和豆豆鞋,于是我们互相嘲讽,然后开始打架,招来围观群众若干。”
“有一天我帮他系领带的时候才想到,那些情侣该做的大部分事情,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都一直在做。”
“所以说,这好像只是一如既往的普通日常。”
“他依旧不远不近地吊着我――因为我的性单恋。亲昵却不承诺。”
“我说,喜欢是随风飞的羽毛,而爱沉甸甸的。”
“他依旧不说话,我们相拥而眠。”
“他更害怕他只要说出了那句话,我就心满意足再无纠缠,然后纵身一跃。”
“他在害怕。”
“我也害怕――因为有时候我没有控制情绪的能力。我不确定我能不能不抛弃整个世界,包括不抛弃他。”
“五胫色胺失调确实挺可怕的。”
“我们之间生着扭曲的藤蔓。”
“我把生命挂在他身上。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因为他可以当一根稻草,可以是海上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的那一根,也可以是最后压死骆驼的那一根。而他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我们去满世界旅行。我们去俄罗斯,去美国,去捷克,去冰岛……”
“最后一站是法国巴黎,我们帮一位华人女士追击小偷,然后在圣母院前拥吻,觉得那就是永远。”
“很不幸的是,我们回国后,就看到了圣母院大火的新闻。”
“彩云易散琉璃脆,我说,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我总觉得,一股不祥笼罩着我。”
“有一天我终于彻底崩溃,准备撒手人寰――我活不下去了。”
“我不光写好遗书,我还在他工作资'料里夹了一张纸条。”
“我在浴缸里放好热水,迎接我的死亡。”
“虽然我的自杀计划再次失败。”
“我裹着绷带,和他在医院见面。”
“他依旧死鸭子嘴硬,我们拥抱。”
“然后……然后我们就进入了一个恐怖游戏。”
沈怜翻了个白眼儿。
第88章 尾声(九)
“然后我们就进入了一个恐怖游戏。”
“我忘记他, 他忘记我。”
“我们在医院再次见面。”
“那个时候我还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还庆幸他终于甩脱了一个包袱。”
“――那是我最后一次记起他。”
“不得不说, 这个鬼游戏令人惊叹。那么庞大的、带着二十余年所有感情的记忆就像一粒飘尘。”
“用手轻轻一拂,便彻底无影踪了。”
“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漏洞和断层, 仿佛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