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灵(60)

作者:夜若三郎

“说到底妳还是要离开我?”

“让遗憾归于平淡,再想起我时,就停在那处妳曾等待着我的玫瑰园。我去了,妳在板凳上睡着,我叫了妳几声,没有醒来,于是我抱着妳回家,看见妳脱下裤袜后脚上蚊子叮咬的痕迹,我流了许多泪。多少夜,我们曾连在一起,像保留着出生前的脐带,分不开呀!”

“原来当时妳来了!我好像可以看到那天,妳抱着我,一切又是那麽清晰。”

“妳的坚强让我愿意再思考一次,我曾有过的生命。”

“我来自妳的子宫。”

“如今,我生自你不曾放弃温暖的心海深处。”

“听妳这麽说,好美。”

“我要带着这美好离开了。”

“何时能再见到妳?”

“我就在妳心裡。”

“再对我说些故事!”

“说不完。”

“还抱我?”

“妳的手就是我的手。记住。”

“我真的好想妳。妳牵着我的手时,我的手变成一双翅,飞进天空。”

“我牵着妳时,妳也同时牵着我。”

“我懂了,啊!我想,我原谅妳了!”

“谢谢妳,给我这份自由。”

“我想问妳,这世上真的没有鸟灵吗?”

“有些问题,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答案,这个问题,妳要自己去寻找解答。”

“妳呢?妳听见过鸟的心声吗?”

“孩子,我的时候到了,妳的声音是我最愿意记得、最美好的声音!”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妳,我听得出来。”

“别哭,我就在妳心裡。”

“在我心裡……”

“孩子!妳长大了!”

“在我心裡……”

“孩子。”

“妳要走了吗?”

“时候到了。”

“外面下着雨。”

“我是雨。”

“有风!”

“我就是风。”

“我想着妳。从没后悔……爱着妳!让我知道妳得到平静。妳还在吗?妳听见我吗?妳在吗?妳……”

“飞吧!孩子。”

于文文的衣领皱成一片,靠心口的一块湿透了。

玫瑰园开得灿烂,空气中有小黑蚊,母亲来了,张开双手宁静拥抱,再也不会离开。

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积存已久的气,气息飘入窗隙,飘进雨空,散了。

世界只留下雨声。

似梦。船难。耳际尽是大海锁住的惊慌哭号,许多双手拚命向上拨转,许多双脚向下蹬踏,年轻的、中年的、耆老的。她看到一些放鬆的身体在掉落,往黑暗裡漂去。她也在向下,不挣扎,任气息渐渐脱离自己。像灯笼熄了火,眼如谢幕,手似枯枝,往事都随海水,一个八月大孩子的天真笑脸从瞳中消失,身体缓缓冷静。冷静。

静──

第 48 章 代价

清早,鸟鸣啾啾,鸟似乎说了许多话,有心的人一直认真倾听。

咕呲咕啾玆……咕呲咕啾玆……咕啾,啾呜……咕呲咕啾玆……

昨夜,雨还停停下下,于文文知道,那是有人在担心。

宿舍公共淋浴间裡没有别人,她宽心享受着温热水气流灌全身的畅快。

蒸气好像能穿透耳鼻,身体感觉轻盈、洁淨。她张大口,让流水在口舌间漩动。

穿上白衬衫,白色外套,酒红色长裤,于文文走进濛雾烟纱的晨间校园。

风云清冽,天气虽冷,雨停了,校园充满活力。许多附近居民,特别是年长一辈,都到校园草地上群集,练土风舞、打太极、跳扇子舞、剑舞,也有外丹和咏春。

环校车道上,有慢跑的青年男女。

男舍餐厅裡,有早起排队喝豆浆、吃稀饭的慵懒身影。

文学院中庭印度橡胶树下,泪眼婆娑的珍抓着柯林的手不断说着话。

于文文走进新教室大楼,走向屈俊平办公室。

一早,他的办公室就来了许多学生。

“老师,这几天下雨,出乎意料,地上泥泞,要在户外办活动不容易啊!”一位社团领导人说。

“别担心,气象预测接下来有几天乾冷,有点信心。”屈俊平说着,看见于文文进来,点头微笑。

“我们向学生活动组申请场地使用,也有解释要在户外使用灯、延长线,因为用电要花钱,我们几个也已经联合其他社团,在社庆那天关闭社团活动中心,节约用电,这样也许校方不会太为难我们。”另一位社团领导人说。

“我和几位摄影团队的老师们准备捐一周所得,贴补学校电费,我已经向副校长办公室报备这些救鸟行动,申请支援,希望很快会有结果。”屈俊平说。

“这样的环保运动怎麽能持久?动辄人力、时间、金钱,如果校方不支援,系所资源不分享,怎麽做得下去?”一位学生有些颓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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