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灵(26)

作者:夜若三郎

[鹿鸣]写道:传奇总在口耳相传间,慢慢增添许多色彩。我所好奇的是,如果真有爱恋,该如何在传奇中实现?或说,该如何透过传奇实现爱情?还是一切空口白说,甚或,只是抄袭别人类似的点子罢了!

――“三梅!三梅!”起身踱步的于文文朝静悄悄的黑绒布后面轻喊。

没有回应。

她提高音量再唤,声音与期待,共同消失在湿冷空气中。

手机震动,一则来自温哥华的留言。阖上笔电,打开留言信箱,父亲愉快的语调响满耳中。

“阿文啊!妳猜怎麽?我不是跟妳说过那棵枫香快枯死了吗,它倒是又活过来了!我还真停止浇水施肥几天,深秋旱季的温哥华突然下场大雨,雨后三天,整棵枫香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枝叶昂扬饱满,所有叶子朝天生长,像是要补足过去几天没有进展的生命。

我放心了,也就吃得下饭。我回到市集去找老人,一直找不到,我想起买下枫香那日,先是在市集来回閒逛,我其实曾经注意到那个看起来非常苍老却有着婴儿般肌肤的老人,老人抽着一根黑色短烟斗,很客气地和隔壁摊子卖葡萄酒的商人閒聊。

如今想来,我觉得老人或许不是那处市集的固定摊贩,固定摊贩的老闆们都有一种帮派一样的交情,一开口都是你儿子我女儿的。我上网搜寻这附近所有农场市集,一一去寻找那位老人家。因为我突然很想知道,老人想送什麽礼物给太太!

记得老人说过,卖树是为了要给太太一个特别的礼物。也许日子就是太閒了,才这麽想知道一些本来不必去知道的事。我想知道他想给太太送上什麽。早晚添件衣服不会错,妳总是爱闪神,门户要小心,饭要记得吃,上课有不懂就问老师,请他们给妳多指点。唉,想妳啊!女儿。”

于文文眼眶湿红许久,她發简讯给父亲:“大地有神,知道有雨,或许透过土壤告知枫香,等待那场雨!土与树之间一定能互通,就如父母和子女。”

她问好,寄上想念。

关上手机,于文文又叫了声:“三梅!”

没有回应。

起身踱步,房间裡静悄悄不像有另外一个人在。

走到房门口才發现一张便利贴贴在白色门上,不知道已经多久。上头写道――

一个叫屈俊平的人说捡到妳的白毛衣,10月17下午两点在大榕树下归还。三梅

10月17,便是明天啊!

第 26 章 偷拍

校园裡,草原中央,三百年老榕下,于文文静静出神。

出神若算是种梦,这梦清晰、细腻,掠过许多思考中曲折不明的地带。

这梦让于文文不由自主回顾许多人、事件、对话,许许多多对话。许多看得见的人和看不见的网友都说了许多话。

屈俊平说:“……妳是一道教人难忘的背影……”

说:“……该从拥有细腻感受的人身上去找适切的思考方向……”

又说:“人和大自然亲密互动时……轻盈回身,点头举手,抬头侧腰……风一样轻鬆……”

他问:“妳能听懂鸟说的话吗?……鸟所担心的事,妳能听见吗?”

他说:“我承认这是一种偷拍,也不认同可以在没有对方允许的情况下,拍摄人独处的私密。但是请容我辩解,我无意间路过妳所在的樟树林,原本可以走图书馆后方的小径到我办公室,不知道为什麽,我一闪神,走进樟林,就看见妳。妳一直站在最雄伟的那棵樟树底下,我思考许久,决定将妳拍下。妳实在太特别了,好像樟树因妳而存在,也因为妳,我第一次注意到树上那些金绿色的小鸟,牠们身上的保护色让人不容易看见牠们,若不是因为妳的注视,我或许不会發现牠们。牠们群聚着好像讨论什麽,好像有什麽任务。我想也许是妳让那些小鸟产生好奇,这样一想,就觉得不得不认识妳,听妳说说话。我诚心为偷拍的事道歉,希望妳原谅。能和妳说上几句,我其实是开心的。”

于文文定定神,觉得喉头有些疼痛,感觉已经在这棵榕树下站了许多时后。许多世纪。

她将挂着白毛衣的右手揹到身后,揉揉背嵴,那裡正隐隐發热,整颗心却像是被埋入地底,阴凉没有透光。

疲惫地嚥着口水,她气力消沉地问:“那天,我一直站在樟树下?”

屈俊平答:“是啊!妳就像刚才一样出神好长一段时间,当时飘着毛毛雨,并不是使用摄像机的最佳状态,我虽然对妳好奇,但其中一个想法是,我怕妳是不舒服,所以一直拍到妳走回女生宿舍。妳像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妳进女舍时,有个女同学向妳打招呼,妳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我问那位女同学,她说是妳的室友,她正拿着大包小包像是搬家一样,我请她留个字条给妳,目的是希望能见妳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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