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82)

作者:烈驹

于楼珈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满嘴胡话,但是他接近自己确实是真。人是有欲望的生物,愿为钱、权、爱、色、吃各种欲望奋斗的生物,欲望横在心中无限膨胀时,它会变成一头巨大的妖兽吞噬宿主。按于楼珈以往的经验,这个人并不单单为了“情爱”二字。

“看来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你清楚有人网暴我?”于楼珈又抽出一根烟,她侧过身子捏起紫铜色Zippo(芝宝)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另一只手捏紧打火机,大拇指在雕刻出的齿轮花纹上反复摩挲,于楼珈似乎在想什么,她的神情埋藏进缭绕的烟雾里又让人不好琢磨。

“您的主页我有时会去,也会见到言辞激烈的留言,我很好奇您一点不生气吗?”

“你以为我是圣人?别人骂我我不生气还要说一声‘慢走’?”于楼珈笑了,大有反讽的意味。

她无意识地伸出滑嫩的舌尖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上唇,吃了一口鲜美的烤鱼,美味的鱼肉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以及此行的目的……

短路也是暂时的,很快它又恢复了正常。

“我确实没有看见您对别人的挖苦进行反攻,我以为您的教养和大度让您回避与人冲突。”男人的话说得巧妙,可每一句都在拨弄于楼珈的火苗,期望它朝不可抑制的地方发展。

真应了“绵里藏针”这句老古话……

“你对别人也是这么干?”于楼珈笑弯了眼睛温和地问。

她若不是名作家,一定是个出色的演员,从眼神到动作进入到另一个角色状态。

“什么?”男子没有婉拒于楼珈的笑容,他允许她“无礼”地刺探自己的隐私,有时又似乎跟不上于楼珈的节奏,没有领悟到于楼珈的意思。

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装的,于楼珈直截了当地说:“让人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有吗?”

“难道不是吗?”

店主突然画风转变,有些咄咄逼人地追问:“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认为您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您完全可以用您的实力让他们闭嘴,可您却没有做,您的行为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您的小说用绝妙的文字塑造出许多美丽的死亡瞬间,现实中您选择了与理想断裂感十足的中庸之道,极力规避死亡。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和你说过,我讨厌死亡,死亡代表凋零、终结,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死去。我也不喜欢看别人死去,所以我从不养动物,它们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对于它们而言,我们人类便是它们的主宰。”

“生杀予夺,随时可以。人类不是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恰恰是在他们思考过后给予的答案。有些人可以结合教条式的条条框框来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即使是拥有完美的逻辑思维也不能抛弃情感教育。可惜的是全然相反。”

“过于理性便会显得残酷,和缺乏人情,所以我还是选择温暖的感性思维。虽然同样有产生暗黑的几率,但温暖让人感到自己的血液还是热的,或者激进者将之归类为‘圣母’。”

“可谁知道呢?或许上帝就是位孤独的科学家,他依照自己的样子培育基因,在文明先河中开辟疆土。创造始祖之后,人们早已忘记初衷,也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楼珈说完,喝了一杯青梅酒润嗓子。

“您的话让我听着耳熟,我赞成您的观点。”店老板的话似乎真的全心全意为她着想,“您不愧是我热爱的作家,说的话让我心悦诚服。”

他自己也喝了杯中的酒,脸上一直没有过多的表情过度,他像是个玻璃人,冰冷也有可能扎手。

“时间可以改变人们眼睛无法相信的东西吗?”于楼珈像是在和店主说话,又像是在自我排解,她是因早上看到的情形自我发问,人世间实在是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事情。

店主盯住她那双神色未变的眼睛,即使她一连串说了许多乏味的话题,她的眼神一直生动地灵转,像只活泼的小鸟般讨人喜爱。他不清楚于楼珈说出那番话的目的是什么,或者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于楼珈又看向墙壁说:“你的店内贴了许多恐怖海报,会聚集阴气。看来你是真心喜欢死亡。”

男子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尖锐:“您真的是误解我了。”

他的声音像清凉的水柱滋得她突然清醒,她好像在某个黑暗的夜里听到相同的笑声,她忘不掉这个笑声它冰冷地贴在于楼珈的鼓膜中,像是一条蛇吐着黑色的蛇杏从她的颅内爬到她的耳道。

于楼珈警觉地转向男子,她手中捏住的打火机被她攥进拳头里,眼前的这个男子有可能是自己一直追踪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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