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68)
于楼珈再守在这里也无益处,她转身离开“绿嘴莺山庄”,在白鹳鸟大道漫无目的地漫步。她手拿着黑色羊皮手包,另一只手拎着林医生开得药。魂却守在“绿嘴莺山庄”原地,她从直觉上不大相信这个保安的话。于楼珈有些无精打采地沿着白鹳鸟大道一路朝前走,她缺乏兴趣地扫视时装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她们头上套着黑色、金色的假发,骚姿弄首地摆弄各种姿势,它们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吸引过路的女性。
“你难过吗?楼珈?”橱窗里的一个全身炭黑的塑料模特突然转过脸来问她,“找不到你心爱的人,你的内心一定在坍塌。现实中的痛苦双重叠加让你迷了路吗?”
另一个塑料模特弯下腰对这个塑料模特耳语:“她怎么了?瞪大眼睛看着我们?”
“过去的余震毁了她。可怜的人!愿她能走出烦恼。”那个炭黑色塑料模特说,她龇开丰厚的元宝双唇笑弯了眼睛。
黑色模特伸开双臂搭在一起,形成一扇扇敞开的大门,每一道门里都有一棵长有长刺的绿色仙人掌,仙人掌张开嘴巴,吐出长长的舌头大喊:“你在眨眼睛!嘘,不要让人发现你疯了!宝贝!”
仙人掌长刺上钻出红色的浆果,它们张开大眼整齐地朗诵:
“早晨,春色躲进盆钵中,
阳光在窗后明颜,
笔记本里落下满目的记忆,
触笔生花。
在一刻老去,
手捧着吉他流浪,
在一茅草屋中假想。
月亮凝结了霜晶挂在树梢,
叶子垂下了头,
凯风吹起了口哨,
我有一只猫,
穿梭时空,脚踏碎步,
把我的思想镌刻在书本里。
我有一个打火机,
在黑夜里莹莹发光,是飞舞的萤火虫,
它说樱花盛放,墓冢之中埋葬信仰。
我有一支笔,
它悄无声息咏叹了四十次,
纸张变作面目全非的故事。
一天,我将它们聚集,
它们问:“文青?”
“文中!”
“矫情~”
天空回荡一串毫无意义的笑声。”
“糟糕!我又出现幻觉了。”于楼珈一只手抓紧另一只胳膊,她决意去找便利店买一瓶水。她立刻垂头丧气,心情也变得更加恶劣,走路姿势因为幻觉和沮丧的心境变得有些可笑。她摇摆着脚步走走停停,走过她身边的人担心地望着她,以为她喝多了酒。
她按着头又多走了几步,为什么不需要便利店时随时都能看见它们,需要它们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走走停停几步在一个汽车停车位前止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的私家车……
于楼珈眨了眼睛,费力地想从脑颅里掏出有价值的记忆。她的车为什么会在这?她又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是她驾车到这的?于楼珈身子摇晃了几次,她实在是瘦得可怜,原本穿着得体的衣服现在有些松垮。
一只手有力地从后背抵住了她的身体,使她没有倒下。于楼珈感谢地回过头要表示感谢,等到看清要感谢的人时,她转身打开车门就要钻进去。
“你的身体差成这样再开车可就危险了。”那名搀扶她的男子尾随她的身后也要上车。
“你在跟踪我?费先生?”于楼珈要推开他气愤地责问她。
“‘跟踪’这个词太难听了,我是在保护你。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一个人上街太危险。”被揭穿的费泽成装呆,运用各种词语掩饰自己的尴尬。
“什么时候?”
“什么?”于楼珈咄咄逼人的架势让费泽成有些迷糊,他不解地反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嗯……从你出家门开始……”
也就是说她去医院看病、到小酒馆喝酒、去“绿嘴莺山庄”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若不是自己突然头晕,她未必知道有个人跟在身后。于楼珈坐进主驾驶车位上准备关门,这个费泽成到底是什么人?自己的听觉一向灵敏,她怎么会没有察觉?
费泽成大手一挡令于楼珈没法关上车门,他笑嘻嘻地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开车,我帮你开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把楼珈往副驾驶上挤,于楼珈没辙只得让费泽成的如意算盘得逞。
“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我看你不像个好人。”
“我干的工作很多,我当过记者、当过雇佣兵、警察、自由撰稿人、教师……我还干过瓦匠……有没有觉得我全能?”
“你?你还当过老师?”
“别瞧不起人,我的同事对我的评价挺高。”费泽成嘴上损她,心里却是十足地关心。
于楼珈忽然不再作声:“你全都看见了?”
“你说酒馆老板吗?我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是个好人,你最好少跟他接触。我跟你说,我就在你隔壁的座位上,我正拿着报纸假装看报。你一门心思放在那家伙的身上,视力当然自动把我屏蔽掉。看他对你毕恭毕敬讨好的样子想着就恶心。要不是情况特殊,真心揍他一顿!敢泡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