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3)

作者:烈驹

如果说白天的于楼珈内敛、稳重,那么当指针指向十二点以后,她的隐形人格挤掉她白天的人格,这时的她傲慢、外放,她会穿着火辣的衣裙出现在舞场、酒吧,或者是幽静的场所,拉长的身影投进路灯下冲淡得不见一点痕迹。奇怪的是迄今为止她没有出过一点意外,那些流氓见到她像是有意绕道而行,又或者是老天爷开眼不让她遭受不幸。

第二天早晨她在自己家中松软的粉红色圆形床铺上醒来,头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没有一点印象,依旧做着寻常相同的事:浇花、买菜、写作。

她夜间出行时,邻居们已在酣眠中,不可能注意到她的行径,否则他们一定会将自己的发现八卦给更多的人群,为罗枫的失踪增添更多的神秘色彩。

第 2 章

夏天还没有展现完暑热的威力,虎头蛇尾地躲进了秋寒中,说是秋寒一点也不夸张。于楼珈躺在浴池里从不同的角度观看浴室,白色的天花板、方方正正的白色炽灯,还有悉悉得从盆里泄出的水声。清晨还有些微冷,太阳却大早就勤快得探出了脑袋,白得耀眼的帘子间钻进一些光,但无济于事,并不能减少一丝寒意。她的头靠在墙砖上,寒气一点点传递进入头颅,眼皮在沙沙的音乐声里变得沉重、狼狈不堪,用寒气逼迫自己清醒的措施宣告失败。

破晓时分于楼珈从睡梦中自然醒来,屋外的老树上常会招引小鸟飞来,啾嘈的鸟鸣声一直提醒她昨晚自己喝了大量的酒,她按住头疼得要裂开的头颅找寻残留的信息,想了半天依然无济于事。

于楼珈实在不知道昨晚干了什么,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头天晚上收拾完碗筷,洗完澡便睡下了……更别提喝酒的事……于楼珈坐在泡沫里开了一瓶红酒倒进高脚酒杯中,她举杯喝了一口,意识从脑中钻进钻出……好像昨天夜里她曾经出去过……耳畔一直响彻高跟鞋走在尾巷的声音……

“难道是做梦吗?”

于楼珈收回望着天花板发胀的眼睛,她捶了捶自己发酸的肩膀,从水里出来,套了件粉红色真丝睡裙,她喜爱真丝的舒适感,或者说喜欢爱任何让她感觉舒适的事物。洗完澡喝了一杯红酒于楼珈的神色好了许多。

吃完早饭八点准时到阳台打理花卉,是于楼珈的惯例,她拎起浇花壶喷了一会儿水,随手拿起剪刀认真地修剪枝叶,马路对面总是不知疲倦地站着一些人拿着手机对着她拍摄,她打一开始知道一些人为了博出位无孔不入地跟踪自己。于楼珈没有躲避,反而大方地走到阳台边,她的手上套有一付白纱手套,防止修剪花草时弄伤了手。她摘下手套撩拨自己及肩的长发,一只胳膊抵碰阳台沿边,眼底带着少许的冷淡进入屋内。

一群曝光他人隐私娱乐大众的无聊人。于楼珈走到屋内,倒了一杯白开水,加了少许的冰块。如今她的生活也像这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白开水冲刷舌腔残留的酒味,她打开留声机,选了一张巴拉基列夫《塔玛拉》的唱片,歪倒巴洛克风格的太妃椅上,一边摇晃淡蓝色水晶杯里的冰块,一边闭着眼睛倾听管弦乐的变奏。于楼珈的思绪不在《塔玛拉》上,她回想起与罗枫的初次见面,他俩相爱后去“国家戏剧院”听音乐会。结婚后两个人每天总有说不完的话,离开一个小时又连忙胶合一块。罗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那天他坐在沙发上阴着脸像是有什么事冒犯了他,令他异常恼怒。于楼珈连喊了他几声,他不愿搭理自己,捏着手机反反复复翻看什么。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不愿为外人诉说的秘密……

等到她意识到罗枫的离去,是这所没有他的空房子带给她的冰冷。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人们不相信她说的话。罗枫没有逗留敦煌的合理解释,他即使真的打算去那里,为什么没有抵达目的地?他遭遇了什么?人们发难时能按顺序排好问题,问上一大串为什么?

于楼珈居住的两室两厅的房子是罗枫和她共同贷款购买的,罗枫依着她的喜好装潢屋子。他知道她喜欢粉红色,喜欢奢丽的巴洛克风格,喜欢读冷门的书、听冷门的歌。他事事如她意,处处遂她心。于楼珈跌入精心编制的童话梦中,每天早晨在他浪漫的“我爱你”的告白和温情中醒来。

房子刚装好的时候,他俩背对背靠在一起,背部的温暖让两人的情意在亲昵中酝酿,不记得是谁先回了头,罗枫捧起她的脸温柔得在她的唇上印上自己的唇……

猛烈砸来的交响乐让于楼珈从回忆回到现实,她端坐身姿一只手抚摸自己的嘴唇,罗枫的吻仿佛没有冰冷,足令她回味。今天她没有去买菜,也不会绕过小池塘去报亭买报,她的失常必定让一些等待看好戏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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