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25)
于楼珈看着鸟儿,想起多年前自己写的一首诗:
“疾风呼啸而至,相拥的竹林被迫分开,
在幽静的深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凝聚发霉的力量顺着台阶而上,
白色的鸟粪尽其张狂,
喷射出作呕的尸斑。
斑驳血迹粘黏腥臭的黏液,
欲要开出一朵花。
在那不远处有一只水鸟躺在那里,
静静的。
陷入泥地的脑袋和眼睛一起没有了踪迹,
没有了希望的眼泪,
没有了星星的光辉。
摊开的双翅永久地留住赤白,
匍匐在腐烂的气息中,
收拢的长腿裹上一层绿,
招揽细菌的啃噬,
死亡之时你如何翱翔?
生/命之光你如何灿烂?
给予者,沉思,嗜眠,病变,
以及砍下的死神镰刀。”
罗枫说这首诗写得过于压抑,折射出一种病态,他要于楼珈放松心情,少写这样的诗歌。
“难道他真的厌倦我了?在我写出那首诗的时候就有先兆了?”于楼珈免不住地想。
“看来你很喜欢小鸟啊!”于楼珈不用将目光移到说话人的身上,便已知来者何人,他正是纠缠不休的费泽成。一天盯梢两次的人大约真的是无所事事且以他人为乐了。
于楼珈收回远思出口反驳:“不,我不喜欢小鸟,包括所有的小动物,因为它们的生命太过脆弱,随时会死。我曾经捡过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鸟,它还不会用双眼欣赏人世间。我本应该把它送回鸟窝,我也这么做了。可是我路过鸟窝第二次看见掉出鸟窝的小鸟,我动了恻隐之心。或者用贪念更合适,我渴望在这条弱小生命的身上找到可以寄放的爱,我也渴望被需要。”
“我自以为给了它最好吃的食物,我省下钱给它买来牛奶,我怕它夜里给冻醒,我用掌心托住它给它取暖……可它还是死了,只和我待了一个夜晚,它的身体冰冷,我一直抚摸它尚且柔软的肚子、能够伸展的翅膀、闪闪发光的鸟喙,我坚信它没有死,大家都说一种生物死了之后几分钟便会僵硬,小鸟没有,它的身体依然富有弹性。我一直等待它再次苏醒,等待它的鸣叫声。它没有睁开眼睛,它的小心脏停止了心跳。我不应该把它带回人类社会,只有大自然才适合它。”
“我所谓的爱自私透顶,我是为了成全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孤单才带走了小鸟,我渴望被爱被需要的感觉。鸟妈妈没有了孩子,而它也死在陌生的地方。小鸟死后我把它埋在一棵樱花树下,它长眠地下,我想到每当春暖花开、鸟儿鸣叫着春天时,我手捧飞逝的樱花,一片片心形的花瓣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心形的花瓣好似小鸟娇小的心脏。樱花树上开满了抱有遗憾没有离开的魂灵,它们的主人尽管已死,它和它的主人都希望它真的徘徊世间。”
“它死之后,我抑郁了很久,生活激不起一点水花。我时常产生幻听,以为它没有死,它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能听见它啾啾的鸣叫声,一次次扒开土看看它是否回过气,结果一次次令我失望。它死了,再也不会醒来,它的头歪向一侧,不再向我乞食。我亲爱的母亲以为我不爱动物,一直到死还抱有这个观点。”
于楼珈罕见地对费泽成倾诉自己的心事,并不是他值得自己信赖。于楼珈被憋得太久,她只想找一个人倾诉。
“这样可不好。你太缺爱了,你渴望爱与被爱。它并不是遥不可及。”费泽成借着话机对于楼珈再次表白。
于楼珈听出话里有话,但她知道费泽成接近自己绝不是他口里说的无法抑制的爱意。所谓的爱不过是借爱情的表皮明目张胆地劫色,但费泽成的目的远非于此。
想到这于楼珈又说:“人一旦戴上雅努斯的面具,便使人看不清他。在这世上最宝贵的,既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利,而是人心。然而最善变最难琢磨的也是人心,即使花上一辈子也难学到用尽……费先生,我看不穿你,你不断接近我的用意是什么?”
“你……误解我了。”费泽成颇为无辜地说,“我没有目的。如果说有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爱情。”
“费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是有丈夫的。”
“我知道。可是他失踪了不是吗?”
“他没有死,我也不是未亡人。”于楼珈多了几分怒气,如果说是因为费泽成调侃罗枫的失踪让她气恼倒不如说是费泽成强加到她身上的意志惹怒了她。
第 14 章
“你对他的感情令我心生羡慕。”费泽成由衷地说,“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花店的女老板笑嘻嘻地走出来殷勤地说:“美女,你今天穿得特别漂亮!我见你俩一直说话都不好意思打断你们。我们家补了白桃妖精、另外新进了青莲和费莱明、白丝缎、贝恩哈特、珊瑚落日品种的荷兰芍药,都很美,我想你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