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20)
“人生就好比是一道无法破译的密码。每一个人身上都会潜藏不愿被外人知道的秘密。你有,我也有。”他的眼睛像是闪闪发光的一片海,她望着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认识了很久。
第 11 章
罗枫说完那些话不久他们便相爱了,她和普通的女孩一样,见到心爱的人也会迈着欢快的步子狂奔到他的身边。她贪恋他在的每一时刻,害怕他有一天会消失。罗枫似乎知道于楼珈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尽量不动声色,不让于楼珈觉察出他知晓她极力掩盖的秘密。她总是在黑夜里变得狂躁不安,罗枫有几次发现她匪夷所思的梦游,她在黑夜里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得双腿乱蹬,罗枫抓开于楼珈的手,把她温柔地抱进怀里。
“楼珈,做噩梦了吗?”罗枫的声音袭着风扑进于楼珈的耳中,“不要害怕。都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于楼珈听不见罗枫的安慰,在她那间狭小的单身公寓里,于楼珈时常做着相同的噩梦:在梦里她穿着睡衣在空寂无人的房间里穿梭,黑暗中躲藏等待捕食的野兽,恐惧压迫着她,有个陌生女人闯进她的梦里把她掐得差点晕过去,那个女人坐在自己的身上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她拼命地掐着、掐着,于楼珈被女人掐得喘不过气,细嫩的脖子要被她拧断,她的黑发搭在于楼珈的脸上。女人长得像是段美琪又像是她自己,于楼珈的脑部发麻,有无数条虫子从她的脑中钻进钻出,啃噬自己的意识,她没有惧意地瞪视坐在自己身上的黑影。
如果她白天有记忆的话,就会回忆起晚上出现的女子实则是年轻时期的段美琪,段美琪每当感情失利时,她的狂躁症会毫无预兆地发作,每当于楼珈听见段美琪坐在沙发上盘起双腿哭到喘气,听见段美琪砸烂伸手触及的家用,于楼珈会偷偷地锁住自己的房门,害怕段美琪偷偷地溜进来……
段美琪有钥匙,她进屋后像个鬼魅跳到她的床上掐住她的脖子抽打于楼珈,无情地虐待她是段美琪医治自己情伤的“药方”,她痛得愈很毒打于楼珈也就愈狠。段美琪以前健康时赠送于楼珈一个上发条就会旋转的跳舞娃,她将它当做是自己最好的礼物。小楼珈总是会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趴在桌子上看着跳舞娃跳舞,跳舞娃鬓角处长有一束蜷曲的黑发,它的头顶高高束起一个丸子头,发髻上扎有醒目的妃红色发带。它穿着画着金线的蓝色TUTU裙,纱裙像是跳舞娃腰际撑开的一把蓝色圆伞。跳舞娃永不疲倦地在八音盒上旋转舞姿。她很喜欢看它跳舞,总是会看得出神忘却一切。直到一天起初抱头痛哭的段美琪悄无声息地走到于楼珈的身旁,一手扫空桌上旋转的八音盒,她抓住吓呆的于楼珈,重重给了她一记耳光。
“为什么你不哭泣?从不哭泣?”段美琪毒打于楼珈常会问相同的话,她抬手的动作随着语速加快。
“妈妈,别打脸!会被同学发现……”于楼珈闭紧双眼恐惧地哀求。
段美琪打得兴起冰冷地讥笑于楼珈在这个时候顾及面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你这个小/杂/种,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年幼的于楼珈不明白段美琪口里称呼的“小/杂/种”代表的含义,现在她明白了:她是名弃婴,亲生父母不要的孩子……她被抛弃了,没有自己真实的身份苟活于世间。
她唯一的朋友……跳舞娃被段美琪踏坏,她的母亲喜欢看于楼珈惊恐的眼神。
于楼珈曾对着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许过愿,希望妈妈永远不要变作另外一个人,她希望一家两口能够像别人家一样和美。老天爷从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她渐渐毫无知觉地坠入噩梦中,时常不知道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虚幻?时常自言自语……
她的第二人格也是这时出现,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在梦里于楼珈痛苦得快要窒息而死时掉进一团淡蓝色的浓雾中,她从浓雾走出、在黑暗中摸索前方的路,拖在身后的浓雾张牙舞爪,在她的脚边周围是星罗散乱林立的坟墓,风盘桓它们之间发出嘶吼声,像是野兽追赶她的步伐准备吞吃眼前鲜活的美味。她的前方若隐若现有一个光亮口,在睡梦中她提醒自己,光亮口的外面是安全的避港。
她看见罗枫插着洁白的天使双翅站在出口,朝她伸出一只手要拉她过来:“不要害怕!有我陪伴在你身边。”
当她睁开双眼,罗枫怀抱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拥抱自己……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也无从知晓他此刻的想法。
没有人知道于楼珈的体内躺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她白天一个性格,晚上又是另一付个性。她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对她表示怀疑。白天她是戴着温暖笑容的天使,人人都说她是快乐的姑娘。真相会被掩盖。于楼珈不堪忍受剧烈的痛苦让她有意回避甚至是选择遗忘,时间久了她真的忘记了种种的不幸。记忆的偏差令她对自己编织的谎言深信不疑,她也以为自己是真的活在幸福中,也忘记了自己的伪装,她的过往变成了一段空白,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快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