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95)
“雪江死了。”灵素平静地在他身后开口,只是语调仍有些许沙哑,但不细听就听不出来。生父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怎么忽然还提这个?”他锐利的眉宇微微皱起,其上依稀见得出儿子英俊的轮廓。灵素忽觉脚下一软,宛如坠下千尺冰窟。
“那是您的儿子,我的弟弟。”她松开手,绢帕飘飘悠悠坠入花丛,滑下月季花枝,引入绿叶的掩映。
“我会尽量让他走得体面点。”坠入冰窟的灵素没能在那双眼睛里掀起一丝波动,她挺直了身子,而后缓缓躬背,郑重道,
“谢家主。”
梦山点头,“公孙氏夫人下午就要过来。”
“我知道了。”灵素没有抬起头来,恭敬地维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我这就去准备车驾,迎接夫人。”梦山欣许地笑起来,等灵素抬起头,他早已消失在游廊尽头了。
她觉得什么东西沉甸甸压着她的胃,自花丛中拾起那块手帕,看见手帕一角绣着跟雪江衣服上相似的仙鹤,又落下泪来。但人却走了出去,像往常那么有条不紊地安排车驾、酒宴去了,权当自己是个死人,无论怎样都能不动心。
这时候,白无忧正奔向月下的玄空观,其时水平江阔,桂花满枝,她坐在船里忧心忡忡,侧影如刀缘锋利,映入光洁的夜空之中。
她攥紧怀里一张纸,后悔自己没早点把那首诗拿给他看。
玄空观跟白无忧以为的护国宝观是两个路子——秦地的护国宝观位在芙陵西北,是前朝留下的,叫流云观,让开国母祖修了修接着对付着使了。泥雕木塑的老道士们成天在里头唠唠叨叨,唱的东西她不明白,觉得不如桑顿吉拉的歌儿好听。来上香的城主、代议们也不听,他们只管来上香,而后把自己在外头生的小野孩子们一股脑儿地送到这里来当老道士。
玄空观却坐落一处小岛上,遗世独立,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劲儿。白无忧跳下船往上走了两步,只见桂花、桂花,满眼的桂花,香得直打鼻子。幽林古寺,在月下唯见鬼影,不闻人声。
所以,当白无忧听见有人悄没声自身后接近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唰”地一下将剑出鞘,猛地扭回身去把人抵在安全范围之外。
这一回身,她先愣了。
“御……御王兄?”
被叫的人也愣了下,“姑娘叫我什么?”
白无忧慌忙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了人。但看乘月而来的翩翩少年,眉眼跟怀栎确有九分像,但身子还不及她高,是未长开的少年人,虽也笑着,自带少年常有的烂漫无邪,跟怀栎却不是一个路数。
御王兄总口不对心地笑着,都笑僵了。白无忧心里嘀咕着。少年低头,有些惶恐地看脖子上那把剑。白无忧急忙将剑收回,这时候她说话不过大脑的那种坏毛病又一次发作了。
“你是怀氏子?”
“什么?”跟怀栎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的少年张大了嘴巴。
白无忧耐着性子问下去,
“你是芙陵怀家的人送到这儿来的吗?是他们家的庶子?”
少年摇头,按道门的规矩作了一个揖,“芙不芙陵的我不知道,我是孤儿,没有姓,观里师父说我乘江上长风而来,叫我风儿。”
他又说,“观里的白师叔看见江上有船到此,这才吩咐我下来迎客。”
章五十
“白师叔?”白无忧不明白他说这话何意。少年赧颜一笑,“说是师叔,实际上也不比我长多少,他在江上看见您的坐船,这才叫我过来迎接的。”
白无忧“嗯”了一声,心下始终记挂着沈雁,开口便问,“那你这位白师叔,有没有看见江上来了别的船?”
“别的船?”
“一艘蒙冲,从樊江下冯方向过来。”
“这个嘛……”少年愣了一会儿,“我忘了。”他不过十三四出头,十足孩子模样,白无忧想生他气都没法,叹口气刚要开口,便见的少年一拍手掌,“我替你问问。”
“师叔——!白师叔!”他当即扯开脖子叫了起来。不一时,月影婆娑,树摇花动,走出来的是个身子高挑的道人,确实是刚刚长成的青年模样,修眉凤目,要没有表情的话,倒是个十分俊美清冷的形象。
就是此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散发中往出摘草棍树叶的模样有点不堪,生生破坏了这清俊的美感。
“何事呱噪?”他一脚踩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皱起眉头盯着二人,满脸困倦。
“师叔……师父明明叫你不许在树林里偷睡!”名为风的少年一愣,随即叫道。
“师父还告诉你今儿的茅厕全归你扫呢,你去了吗?”年轻道人反唇相讥,又往白无忧身上看了一眼,诧异地一挑眉毛,上来几步,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