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13)

作者:祝臣

“那就好。”白无忧舒了口气,“在他老家里打仗,又要用他的人,我以为他这回不能那么痛快。答应了好,答应了能省东府多少事。至于驻军这事,我准了,你去问东府,看他怎么说。”

“说是驻军,估计就要不回来了。”怀栎无奈道。

“给他百兰,穿峡城要回来。”白无忧晃晃头,对侍女吩咐,“今儿东府大人来,不要带花的,要那只凤钗。”侍女急忙换了手里的花簪,取一只银凤钗。

白无忧坐直了,让身后的侍女将最后几缕碎发挽上,又道,“穿峡留着封给咱们自己家人。”

“怕不容易。”

“让薛莹去,再不王兄去,你俩总有一个能说下这事,阿莹说下来,就给薛家;王兄说下来,就给怀家。”怀栎脸上表情为难,白无忧却似视而不见,只管愉悦地笑着,她站起身来,捧着朝服的侍女抖开那身衣袍,为她披在身上。

那只金线绣成的奔马瞬间充满了沈雁的眼睛,金银驳杂,光芒在屋里飞荡。

“走吧。”白无忧扬起下颌吩咐,也不等怀栎,率先就走出了屋子。医官也从内堂出来,在怀栎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沈雁竭力侧耳去听,未果。

怀栎闻言,对沈雁点头微笑,小公子也傻乎乎地还以笑容。

不过,他真正知道医官说了些什么,是当天下午,怀栎请人送他到芳草阁中。沈雁到时,见他早已端正坐在屋里,晨起穿的朝服已经不在身上,取而代之是一身檀紫外袍。

沈雁刚在他对面坐好,就见这位御王兄笑眯眯推过来一把匕首,

“小公子,请自尽吧。”

“什么?”沈雁觉得这个画面似乎有点眼熟。

怀栎一手撑下巴,头发披在脸颊两侧,俊美温柔,笑意未改,“欺君罔上可是重罪,小公子,请自尽吧。”

他说完,把匕首出了鞘推到沈雁面前,还贴心地拿布给他擦了擦。

章七

日前早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沈雁一下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求生欲使他连连后退,“不,不是我!”他着急地争辩道,“是陛下……”

怀栎脸上笑容不改,眉眼英俊温柔,几可夺人神魂。

他将那把刀推在退开的沈雁面前,“陛下是不会错的。”他笑着断言,“没能讨陛下的欢心,一定是公子的错。”

这种笑容真是不能相信,沈雁欲哭无泪。

屋里如今没一个侍女仆人,听着怀栎先前的吩咐,窗户都紧紧闭着,竹制窗帘从小银钩上放下来,将屋里挡得没有一丝亮光,沈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怀栎拾起那把刀,又将另一只手伸出来,亲热地拉过沈雁的手,将刀柄拍在他手心。

“割喉。”他体贴地指导,脸上温柔的笑意未减,说出来的话却颇为恐怖。与此同时,他还用空出来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一下,“往这个地方割,放血的时候会快一点。”

这时候的怀栎不是他本人,像是带甲近三十万的大余朝一个漆黑的影子,一种至高无上,严丝合缝的概念,投落在沈雁面前,让他想起父亲沾血的盔甲,大娘房里彻夜不熄的烛火,来往军议的各家家主、城主和将军们在她房里穿梭,随着天边星斗转移,还有哥哥姐姐们疲惫的脸。

在这个巨大的黑影之下,沈雁被逼离开了他的故乡,而又因小皇帝心血来潮的一个举动,如今他坐在这里,手中拿着一把亮闪闪的刀,从刀刃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的脸也吓得煞白。

他原本着意自我欺瞒,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如今死到临头,愈觉得这王宫是一个荒诞的地方,为一个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恶作剧,竟然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一个人。

因此他根本没法反驳怀栎,他没法说“这不是我的错”,只能讷讷低下头,轻声道,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太晚了。”怀栎稍微将身前倾,耐心地盯着他,琥珀色一双眼睛里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意,他投在地上的阴影越大,沈雁心里更加绝望。

突然间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薄薄的门扇“砰”地一声打在墙上又反弹回来,门外阳光从门扇里透进来,随其摇晃在地上不断变换形状。

“御王兄且慢!”

清亮的一声喊叫,出声的人背光站着,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一束,剩下的都随心所欲地散在肩头,上身是葡萄紫的小短衣,底下搭着一套的裤子马靴,外头罩了一件天驼红的长袍。

她大步走进来,从沈雁手里一把抢下了刀,扔在地上。

不知为何,沈雁长出一口气,白无忧曾经让他害怕,可他现在看着她,心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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