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时，艾小米迷迷糊糊听见有嘈杂的声音，还要狗叫声。

狗叫声越来越大，好像就在她耳边叫一样。

艾小米睁开惺忪的睡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看见旺旺在床边上蹿下跳，不停地叫，还用爪子拍打她的床。

起初她以为自己忘了给旺旺喂食，把小家伙饿慌了，她摁亮床头灯，看见地板上水汪汪的一片，吓了一大跳。

睡意全无。

“涨水了！大家快起床啊！”

“发洪水了！大家快上屋顶等待救援！”

“家里有老人孩子的，抓紧时间！”

“……”

几位好心人拼命敲着锅碗瓢盆喊得声嘶力竭，周围被喊醒的人慌了，小孩的哭声、大人焦急的喊叫家人的声音、狗叫声，乱作一团。

艾小米跳下床，屋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没过拖鞋、脚踝、小腿肚、膝盖……从未遭遇过涨大水，艾小米吓得脸色苍白，弯腰抱起旺旺，冲出卧室。

水涨已至大腿处，来不及冲出去了。

艾小米急忙返回客厅，把旺旺放在桌上，返回卧室，把大四的教材等重要资料用塑料袋包好塞进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又把从上海买回来的4本考研资料塞进书包，然后她背上书包冲进厨房，把冰箱里的牛奶面包一股脑儿放进塑料袋里，给自己的塑料水杯灌满凉开水。

艾小米返回客厅，把书包和装有食品的塑料袋放在旺旺身边，然后冲到外面屋檐下搭好木梯，又冲回客厅背上书包，抱着旺旺，手腕挂着塑料袋，顺着木梯爬到房顶小露台。

月亮很圆，月光皎洁。

院子里的柑橘和柿子树静静地站在水中，柑橘花的香味，清新，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与周遭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艾小米发现周围屋顶上站满了人，有些人大概跑得太急，在屋顶光着膀子穿着花裤衩，婴儿被突如其来的各种声音吵醒了，哇哇地哭个不停。

“把孩子的奶瓶、奶粉带上来，记住再带一瓶开水！”

“哎呀，老爸的降压药忘了带，你快去找找！”

男人个子高，会游泳，一家子这样那样急需的物品忘记带，便七嘴八舌地让男人回家去拿。

艾小米在屋顶小露台放下旺旺，把塑料袋和书包放在它旁边，轻轻抚摸它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呢，等天亮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院子里洪水又涨高了一点，艾小米看向果园方向，只看见远处山坡和树林形成的黑色剪影，重重叠叠。

“脐橙树种在山坡上的，应该没问题。”她喃喃自语道。

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刚接通就传来许文昊焦急的声音：“小米，在哪儿？”

“屋顶小露台上。”

许文昊在电话那头长舒了一口气。

“我坐夜班车，早上6点多能赶回清远县。”

“文昊哥，你回来了？”

“嗯，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涨洪水，听说是清远县上游某个地方决堤所致。不过，你不要紧张，救援队已经进入清远县，我们住的地方比较偏远，你要耐心等待救援，别怕知道吗？”

“嗯。”

“好了不说了，免得把电用完了，我到了清远再电话你。”

“嗯。”

艾小米环顾四周，到处是水，白茫茫的一片，水里漂浮着衣服、家具、还有一些鸡鸭鹅，顺着水流飘向远方。

她想起叶律师的话，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凄凉，连洪水都要欺负他们小县城！周边县城防洪的堤坝，如果做得和上海那种大城市一样好，会有今晚这种突如其来的洪水吗？她会像现在这般狼狈等待救援吗？

难怪大家削尖了脑袋，也要拼命往大城市挤。

文昊哥很快就要到了，艾小米想见他，又不想见他，心里矛盾极了，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抵不住瞌睡袭来，躺在小露台上睡着了。

又听见狗叫声。

艾小米睁开眼睛，见旺旺拽着她的衣服，跳来跳去。

露台为了排雨水，在靠近院子的角落处有个排水孔，整个露台朝排水孔方向微微倾斜。艾小米注意到洪水已经通过排水孔涌入，但还没有到达她睡觉的地方。

此时天已大亮，早上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艾小米住的地方靠近郊区荒山野林，地势比市区高一些。她站起身来，发现小弄堂那边的平房上，只有清一色的粗壮男人，洪水已经没过屋顶淹到了他们脚边，男人们抱团等待救援。

那里的女人、老人和孩子，想必已经陆续被救援队带去安全区域了。

艾小米睡觉的小露台，四周有高高的围栏，就是这些围栏挡住了大家的视线，使得半夜救援时没人注意到这边还有个孤立无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