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女友(2)

作者:素光同

同学们稀稀落落地回答:“听到了!”

吴老师擦干净黑板,“啪啪”两下拍掉了烟灰。

粉笔的尘埃飘散在灿烂阳光中,每一粒烟尘都有了具体的形状。

它们落在吴老师的衣服上,黏在她的头发上,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纷飞大雪,也让江逾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从小就有轻微的洁癖。

吴老师面向全班,再次鼓动道:“你们大点声!早上没吃早饭吗?听到老师的话了吗?”

同学们立刻用更高昂的音调回答:“听到了!”

吴老师这才满意。

她转过头,对江逾白说:“好了,你看哪里有座位,你自己挑一个吧。要不然老师来帮你选一个……”

江逾白迟疑片刻,径直走向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坐到了刚才那个女孩子的身边。他还没开口,这个女孩子就对他说:“你好,我叫林知夏。”

他礼貌地回答:“你好,我叫江逾白。”

“哈哈,”林知夏笑得很甜,“我知道你叫江逾白了呀。”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皮制笔记本。他把笔记本放在课桌上,又把书包塞回抽屉,准备认真听讲。

他和林知夏的座位处于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林知夏紧邻着一扇玻璃窗,蓝布窗帘被她折出一寸卷痕,挂在侧边。

她对江逾白非常好奇,时不时侧过脸,偷偷看他一眼,终于把他看烦了。

他低声问:“你为什么看我?”

林知夏悄悄反问:“你今年几岁?”

江逾白如实回答:“九岁。”

林知夏又问:“你在新加坡长大吗?”

江逾白摇头:“我六岁跟着爸爸妈妈出国,今年回国。”

林知夏一手托腮:“那你会说英语吗?”

江逾白故作谦虚地回答:“不太会。”

话虽这么说,江逾白却故意在林知夏面前摊开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每一页都是英语记录的数学笔记——因为江逾白在新加坡准备TIMSS和PISA数学测试的时候,只能找到英文的相关教材。所以他的数学笔记本上全是Base Conversion(进制转换)之类的内容,甚至还有两页Calculations with Complex Numbers(复数运算)。

林知夏眼底有光,似乎非常开心:“复数,你学过复数吗?”

她简直高兴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滔滔不绝地告诉江逾白:“复数真是一种美妙的发明!它让我知道物理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学科!实部和虚部的结合让波动叠加运算方便了好多!就连量子计算也能用复数来简化。复数和共轭复数的乘积会变成一个实数,而量子计算要先确定一个粒子可能被观测的一系列位置,这样我们就能用复空间来做Hermit内积……”

江逾白的脑子里“嗡”了一声。他完全听不懂林知夏在讲什么。

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逾白之所以学过复数,是因为,他在新加坡的时候,父母给他找了一位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数学系博士做家庭教师。

那位家庭教师十分负责。他经常为江逾白开拓思路,先从“整数”说到“分数”,又从“分数”说到“进制数”,再从“进制数、实数”拓展到“虚数和复数”。

他经常夸奖江逾白: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学生。

事实上,江逾白在新加坡上学的三年,从来都是整个年级的第一名。他的英语、数学、科学、中文、体育和音乐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水平。

而江逾白就读的新加坡私立小学,每年学费高达20万元人民币。2003年北京二环小区房价约为一万元每平方米,江逾白的妈妈就开玩笑说:“你一年的学费,抵得上北京市内一间小书房了。”

那时候,江逾白的小学同学家境非富即贵。他们的父母都很重视教育,大家补课也补得很凶。江逾白能从这一群人中脱颖而出,位列第一而不败,他觉得自己算是还可以。

不过今天,江逾白稍显茫然。

林知夏和他说的那一大段话,让他想起自己聆听讲座的经历。

江逾白在新加坡念小学的时候,他们的校长偶尔会邀请新加坡国立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的一些教授来开讲座。彼时,江逾白和他的同学们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虽然听不懂教授的话,却还要使劲为教授鼓掌。

那些大学教授呢,正如林知夏一样,提到自己的研究领域,便会侃侃而谈、停不下来。

江逾白合上笔记本,忍不住问:“林知夏,你平常都在想什么?”

林知夏交握双手:“你喜欢物理和数学吗?你相信宇宙空间有尽头吗?你觉得时间和意识能不能衡量这个世界?你认为人类存在自由意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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