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问苍天外传:琉璃戒(56)
元安阳命幻影仙婢递来一件新缝制的小孩兜衣,“嫂嫂若不嫌弃安阳不精于针黹,还望嫂嫂笑纳。权作答谢嫂嫂多年的悉心教导。”
“你怎知我也有孕在身?”天后接过那兜衣端庄一笑,她腹中的孩儿如今正是一月的大小。她与天帝成亲多年却一直不曾有孕只因两人素来疏淡如水,直到怡乐元君的生母入了天宫,天帝却饮酒醉而与她珠胎暗结。天帝说,除却感情,能给的他皆会毫不吝啬,既是如此为何不肯放她走?
“表兄日理万机,待后宫之事难免力有不足之处,这些年也着实让嫂子委屈了。怡乐元君乃是死不足惜,黛丝更无恨你之理。”元安阳紧握着天后的手,世间女子本就求得不多,再大的尊荣也敌不过白首不相离。
天后待怡乐元君管养素来严厉,可在天帝的一叶障目之下,硬是转由东海公主这位天妃豢养终是铸成大错。怡乐元君不识好歹,执意毁了天族的盟约,惹得天帝勃然大怒挥剑砍断这儿女之情,怡乐元君贪婪之极,天后已然应诺许其母作天嫔,而她却终日妄图把生母推为天后。
“你说,这天宫宫闱当真那么好?”天后抚着将近一月大小的小腹,钧天的后宫妃嫔虽多,可与天帝交心者乃是少之又少。“我羡慕你,能与帝君心意相通;可我也怜悯你,在‘情’字上折得一身伤痕。”
天后执着她的左腕,纤纤五指抚摸着宽袖之下的三道因割腕而致的突起疤痕,涂姬傻气以为割腕便能明志,却不曾想过元安阳为着反抗早已割了不下三道疤痕。因着每条皆是深可见骨,勾陈帝君只得剜出心头血以阴阳调和之法救了她,这天宫就如吃人的天网,走进来便逃不掉。
“宫外之人削尖仙首欲要闯入,而你我却早已心灰意冷欲要黯然离开而不得。要不起,连逃也不能。夜阑人静之时,我总会细想我等这般凄凉可是遂了那些当妾的愿?”元安阳知道天帝曾与天后坦言此生最爱便是怡乐元君之母,天后不吵不闹。翌日径自到她外公处提出和离,奈何外公不忍这个孙媳妇离开。
以天后的才情,纵然不当这天后,也会是一位统领元凤一族的好圣女。也不知她那位被糊涂油蒙了心智的表兄怎好意思说天后挡了他的道,而非他挡了人家天后的大好姻缘。
“后位于她们而言着实珍贵;可于你我而言不过是挡道之物,若能舍弃,你我早就乐得逍遥。黛丝虽是入了天宫宫闱,可能否抵抗旁人的构陷便是她的命数。”天后乃是君子坦荡荡,如今这天宫能牵绊她的也仅有这个孩儿了。
“确实。”她淡笑,既是要削尖仙首挤入天宫宫闱,那往后的苦就该独自承受。当年若非天后早早洞测天嫔计谋,她许是被害了也不知,那时的她着实是个愚笨之人。
第二十章
自她被广而告之有了身孕,如今莫说到十里竹林舒经活络,就连在黅霄宫中这左脚尚未跨过门槛,后头的幻影仙婢与残影仙官便已神色惊恐万般叮嘱她莫要乱来,敢情这阖宫上下皆是希望她能当个泥胎。
她手执紫毫笔端坐在书案前认真编写批把乐曲,而荀旸则是坐在一旁翻阅对于元安阳而言颇为晦涩难懂的经书。她幽幽地瞟了身旁的夫君一眼,甚是不懂为何这般多日他竟不曾出过门。
“尔瞧本帝君作甚?”荀旸优雅地搁下手中的经书,转而不解地看着此刻望着他发呆的娇妻。“尔的紫毫笔饮饱了墨汁。”
他瞟了一下乐曲的谱子不见有何错处,是以更为不懂她为何蓦地停顿。从前她的字不算难看却能看出她沉不住气,如今练多了虽与娟秀仍有距离,但也比从前要端正沉稳多了。
她略显窘态地把紫毫笔多沾的墨汁沥净重新执笔句,因着荀旸此刻蹙眉瞧着她落笔,她难免有点儿紧张得久久不能下笔。“帝君似乎许久不曾出过门。”
“尔有孕在身,无谓的宴席能免则免。本帝君陪尔,尔很是不乐意?”自他荣登“四御”,这排场与派头便早早由着礼仪的仙官代劳,每次出门皆有二十四位仙吏追随。是以,他宁愿独自一人闲闲在黅霄宫中喝茶、练字,乐得清静。
从花瓶处摘了一朵开得艳丽的夜萤花给她簪在发髻上,若非此刻残影仙官杵在这儿,他定必好生揽着她的。她因着怀孕而吃多了,是以这气色比从前要红润了不少,他的目光在她隆起的小腹处停留良久,便是这么一位心爱之人为他孕育着属于彼此的相爱证明。
“帝君终日这般,姬灵上神怎能受得住?”若论坐定,荀旸乃是堪称数一数二的。她终是撂下紫毫笔,正经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