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10)
亭中设有茶几、软垫,任逸与沈清然常于内抚琴,皇帝就坐于一旁静听。
微风拂过,亭边垂挂的帷幕被吹起,随侍的人站在亭外,从外边隐约能瞧见亭中的情况。此情此景,乍一看还以为是三位至交好友在弹琴品茶,闲适极了。
最近沈清然察觉任逸看着自己的目光变了,周身的骄纵也敛了不少。琴师有统一的暗青色衣裳,不过任逸是个例外,他总是穿着一袭白衣,风光肆意。
他弹琴的时候,总能让沈清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还在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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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快上车吧,他们已经先走一步。”马背上的少年亦是白衣潋滟,身后背着一把琴,拿绸布包得严实。
“师兄久等了。”打招呼间,碧云将沈清然的琴放入了马车,清晨的阳光照在沈清然脸上,暖融融的,旁边树上的鸟语清脆悦耳,她自己不由地看着林穆勒着缰绳的昂扬之态。
停驻的目光让林穆感到受宠若惊,说:“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清然没说话,眼角上挑,依旧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言外之意是看你又怎么样。
林穆与沈清然自小一起长大,是沈老先生早年间收的弟子,他了解沈清然,遇着今日这么奇怪的目光也不会多想,注意到自己□□的马心中已经了然,蔫坏地问一句,“想骑马?”
沈清然不会骑马,现下去北山只能由车夫驾车,看着林穆如此洒脱之态,心生了羡慕。沈清然少有想要的东西,被人猜中了心事,又见林穆脸上洋溢着半分得意,不理林穆,只往马车里钻。
林穆见状连忙说:“诶,别躲呀。若你真想学,请示了先生,我教你好了。”
马车里即刻不耐烦地抛出一句,“快走!来不及了!”
林穆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这特意跑来送你去北山,你怎么着也该对我客气点吧。”
马车中人没有再回话,林穆对于沈清然的爱答不理早已经习惯,轻轻一笑,催着马儿往北山去。
北山坐落于琴川北边的城郊,是城池周边唯一的高地,向北望去,能望得很远。
涉级而上,至半山腰,有一间依着小溪走势而造的凉亭,溪道弯曲,旁边设有石座。溪水清浅,细流上浮着一叶小舟,小舟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奏琴一曲,这是琴川文人雅士喜欢玩的一种游戏。
忽然有一人扬声道:“清然来了!”众人听着动静的目光纷纷向沈清然和林穆投去。
零零总总大约有四五个人,都是沈老先生的弟子,沈清然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师兄们好。”沈清然应声落座。
一位少年就着酒壶抿了一口,看着沈清然问:“许久未见小师妹,在忙什么?”
沈清然在面前的小桌子摆上琴,说:“阿公之前把管家权交予我,杂事太多,确实许久没有出来了。”
“小师妹果真了不得,如今家都已经当了,看来真的是准备好成婚啦!”
沈清然前些日子刚订婚,早料到这些滑头今日是必要打趣自己,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向说话的人投去,放慢了语速,略带警告说:“不要——胡言 乱语!”
周围一片哄笑,沈清然也全然不觉尴尬,随着笑起来。
“诶?小师妹换新琴了?”大家来了兴趣,纷纷凑过去看。
沈清然之前的琴就由名家锻造,价值连城,如今这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纷纷赞叹。
琴声通体黑亮,沈清然爱惜地抚了抚,道:“叫幽兰,阿公前些日子给我的。”
“林穆前些日子写了首新曲子《杨柳岸》,快用这张琴奏来听听!”
沈清然没有这么好糊弄,“这是什么规矩?”指尖点了点面前的溪水,说:“这叶小舟停在我面前我才奏。”
旁边的起哄道:“行行行,那就快开始。”
溪水泠泠伴随琴声,日光从树枝间筛洒而下,唤醒一片生机,山水竹林彼此映衬。上山下山,偶有人路过,皆噤声缓行。
昔日北山上的少年们现在已不知在何处,沈家落难,作为祖父的弟子,沈清然希望他们逃得越远越好,不要被牵连。
宫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这个地方让她感到迷茫。但如今在这凉亭里的片刻,似乎能找到些熟悉的感觉。
沈清然偶尔会偷看一眼箫怀辰,在那闭目欣赏的神态中她发现皇帝是真的喜欢听琴,所以无论是对任逸还是沈清然都格外的宽容。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可是沈清然却觉得皇帝对待他们还算是友善,温文尔雅,从不动怒。
可是变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这是常态。一开始三个人的凉亭,终于只剩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