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青春·爱未央(234)
南竹被他刚才推王宇出门吓了一跳。
又见他摊在了沙发上,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屋子里静如无人,冰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制冷了,这是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南竹看了一会儿奕星,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半跪着,看了他一会儿,他就那样低垂着头,头发凌乱,给了赵起两拳,自己又被警察扭送,一向装饰精致的他此刻像是被哪个皮孩子揉皱的娃娃。
南竹心里软软地一疼,抱起他的头。
手掌抚过他的脖颈,慢慢地抚摸他的背,一下,两下……
奕星这才把眼里的那颗阻挡着泪腺的眼泪逼了出来,头沉在她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沉痛
审讯室。
魏清源飞起的那一脚似乎让他也受了伤,他的右腿钻心地疼,但这疼让他快意。
他的双手铐在审讯椅上,对面有两位警察。
他的表情平静,眼睛自然下垂,不跟任何人交流。
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然而他突然抬头,认真地问:“如果苏美晴是我杀的,能判我死刑吗?”
他对面的两位警察懵了一下,他们本来是拿他练手的,毕竟他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犯人”,毕竟受害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自、杀。
“你和死者苏美晴是什么关系?”
魏清源刚刚还放在审讯椅上呈放松状态的双手,突然抱在了一起,他仍然抬头并且认真地问:“如果赵起死了,是不是就能判我死刑了?”
“请你严肃一点儿,这是审讯室!你面前的是人民公安!”
魏清源仍然抱着自己的手,神情又恢复到刚才那样的自然淡定,无欲无求。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低下头,用头不住地撞铐着双手的手铐,边发出悔恨难当的“呜呜”的低吼声,两个警察赶紧把他拉开。
苏美晴关上了魏清源家的门。
她料定了他不会追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就算爱你,也会一直试探着往前走,畏畏缩缩,战战兢兢。
但是他有的时候很可爱,不是吗?
她微微笑了,又微微地难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如果说真心对我好的,只有他了吧?而他真的很苦,这一生,我们本来可以抱团取暖的。
可是,只要一过那样的日子超过三天,她就烦得不行。
她知道自己的确会因为冲动做一些不好的事,比如答应赵起、比如试探魏清源的底线,又比如让徐南竹离开赵奕星……
可是……不,没有冲动,这次真的没有。
广深的夜让人迷惑,因为那些在写字楼里如驴似狗一样工作的人们,在这逼近零点的时刻,还在享受着自以为的“自由生活”。
殊不知,他们就是被生活架在炭火上烤的蚂蚱,欢快地蹦跶,早熟晚熟,早死晚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呢,”她回头看了一眼魏清源的住处,“我已经被生活烤干了,真的。”
她在帝豪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洗了澡,穿了洁白的纯棉睡衣,真舒服……
只是过程有些费劲儿,毕竟不少嘛,而且很难受,太缓慢地感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是个煎熬,尤其于她而言。
但也挺有趣的,她很开心。这种开心类似于第一次见赵奕星、和魏清源去写生、听到徐南竹说“他们是一家人”……
意识有点儿模糊的时候,她知道该说再见了。
可是,跟谁说再见呢?
妈妈,不会了,她早认为我死了。
魏清源?不,不要了,他来再像上次搅局,让我丢了半条的命再跟着他的喊声回来,哎,我可不想那样了。
那么,只有你了,赵奕星。
“哥,我们还是一家人吧?”
他们最后来看苏美晴。
她的脸恬静单纯,好像她经历过一次比较剧烈的运动,洗漱完毕,现在睡眠正酣。
又好像她一会儿就醒,又可以和他们说说笑笑,走在南城大学,或者南城美院的校园里。
她就一直留在那个城市和那些个夏天了。
一行人默默地走来,又默默地出去。
奕星和魏清源走在最后面。
这两个在各个场合都闪耀如光的男人,此刻被头顶的小灯照出的小影遮着。
一个是她生前爱着的,一个是她生前爱她的。
她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拒绝向前、拒绝和解、拒绝放过。
拒绝放过彼此。
说到底,只有她是最残忍、最愚蠢、最怯弱的。
她残忍到谁也不考虑、谁也不看顾;
她愚蠢到以为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怯弱到不敢向她所生活的世界发出挑战。
奕星的头蒙蒙的,钝钝地疼着:南竹就在前面,却好像离他好远,他加快了脚步,却觉得脚步虚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