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烟(49)
——春生
“妈,您说对了,春生的确有急事出了门。”柳烟把纸条交给母亲,“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让我回家。”
柳卉兰说:“咋都行。正好咱娘俩睡一屋,和你小时候一样。”
柳烟笑了:“我爸抗议咋办?”
“不管他。”柳卉兰笑道,“他抗议也是白搭!”
母女俩拿上笤帚抹布和水桶,直奔位于村南的老张家。
冬夜冷风钻进脖领和袖口,寒意一寸寸渗透骨髓。
不仅冻得人直打哆嗦,路况也不大好。地面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的,柳烟腾出一只手,挽住母亲的胳膊。
借着晴朗的月色,柳烟清晰地看见柳卉兰的手——先是被寒风吹得红通通地有些肿胀,不过是却变为毫无血色的苍白。
“妈,您没抹我带回家的防冻防裂霜?”
“没顾上。天天家里家外好些活儿,手上抹得油乎乎的,总觉得别扭。”
柳烟拉开羽绒服拉链,想用外套给柳卉兰御寒,当即被柳卉兰一口回绝。
“冬天的这种冷,我早就习惯了。”
“春生给您和我爸买的羽绒服,你们也不穿。”柳烟摘下围巾手套,帮柳卉兰围好戴好,“您是咱家的核心人物,是我爸和我的大宝贝,绝对不能冻着。”
柳卉兰不再拒绝好意,拉过柳烟的手攥在掌心帮她焐暖。
“村民大会上,你秦叔不是说了吗?”柳卉兰轻叹一声,“咱村的人哪,穷惯了,穷怕了,好饭好菜舍不得吃,非得放坏了才吃两口,吃坏了肚子又得看病服药,好东西舍不得用,收进柜子里被老鼠啃出大洞才后悔。”
“妈,相信我和春生,一切都会变好的。”
柳卉兰点头:“相信,老妈老爸相信你俩的能力,也相信咱们的日子、咱全村人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
柳烟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握住了柳卉兰的手。
-
翌日清晨,柳烟早早起床回了自己家。
她洗漱完毕做好早饭,留出贺春生那一份,细心地用防尘保温罩扣住。
沐浴着曙光,柳烟来到农场,替换值了一晚上夜班的小吕。
小吕伸了个懒腰,让开中控室电脑前的位置:“柳姐,数据正常。我看天气预报了,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大风降温,没有雨雪,温室里的灌溉水路需要及时检修。”
柳烟应道:“我记下了。你去食堂打了饭,就回宿舍补觉吧!”
坐进电脑椅,她打了个悠长的哈欠,驱散倦意,开始一天的工作。
母亲昨晚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以往发生在村里的趣事。话题围绕着贺春生,很多事情,柳烟都没听说过,母亲这一聊,才把她零零碎碎的记忆串联起来。
柳卉兰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的同时神情仍保持淡定,逗得柳烟大笑不止。
“我和你爸都看得出来,春生是个好孩子。”柳卉兰慨叹道,“他感恩重义,在大伯大妈身边长大,小小年纪就懂得替大人分忧。”
柳烟想了想,说:“婚礼后他第一次上门看望您和我爸,您咋还那个态度呢?”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柳卉兰说,“村里闲人多,我也堵不住嚼舌根子的人的嘴啊!”
母亲的话在理。
正是因为“闲”,所以才滋养了贫穷。
柳烟心中酝酿着一个新的计划——等到春节一过,她会面向全村开展第二轮的招聘,争取让每位村民都参与到农场的工作,争取每个人都有固定的收入。
按照时间推算,贺春生的计划和她的有所重叠。
假如一个人能打两份工拿两份钱,到时就不是工作找人而是人抢工作了。
尽管计划尚未成熟,但是柳烟相信,春生一定比她考虑得更周全。招聘的事,她抽空问问他的意见,再做打算也不迟。
柳烟扪心自问:人生中什么最重要?
显而易见,是拓展事业。当然,她的春生同样重要!
就像此时,柳烟轻点鼠标,打开温室实景监控的画面。
室内一切如常。
蔬菜种苗在模拟光照下舒展叶片,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室外,摄像头的位置刚好能拍到东边地平线。初升的太阳一跃而出,圆圆的脸庞被几朵金色的云团团围住,仿似一盏镶了金边的巨型追光灯。
阳光并不刺眼,柳烟却条件反射似的她举起手遮挡眼帘,远远望见一个向中控室狂奔的身影。
贺春生跑进屋子,一声不吭,安静地站在门口。
柳烟赶忙调大电暖风机的档位,将扇叶方向对准他。
“外面冷吧?”
“嗯,我跑了一会儿才暖和过来。”贺春生忽然压低声音,“我一猜你就在农场,所以我家都没回,直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