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景(52)
“没事,闲杂人等都遣出去了,不怕被人看到。”李泓说得倒是实话,在他下令让李湉的马车可以直入宫门甚至直行到他殿前之后,他就已经吩咐人将殿前所有明面上伺候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李湉左右看了看,发现偌大的殿前院落,果然只有不远处半躬着身子,冲她笑着的王志一个内侍。
她又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趴了过去。
她的皇帝哥哥背着她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得很稳,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
毒血
在康乐长公主终于被找到,乘着马车正在回上京城回宫的路上的时候,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在上京城内落脚的小院里。
老者今日没有拎着酒壶,十分悠闲地躺在从蜃的住处硬要来的藤制躺椅上,手边的小凳子上摆着放了茶壶和点心的托盘,半眯着眼睛甚至惬意地哼着什么小调。
院门突然被撞开。
老者猛地睁开的眼睛目光先是一厉,又转瞬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院子,莫说强闯,敢靠近敲门的都没几个,现在却被这么干脆利落地撞门进来……
果然,老者,也就是血衣教的太上长老从藤椅是迅速起身,一眼就看到抱着柏云舒进来的常棣。
鲜血的味道。
在普通人闻起来不会觉得异样,可太上长老这样的高手却一下子辨别出腥味不比普通鲜血重,隐隐透着一股微苦味道的血气。
最重要的是,这个味道他认得!
太上长老几乎是从藤椅上跳起来,几步来到正快步走过来的常棣面前:“丫头受伤流血了?快快快!先送回屋里,你赶紧撒手!”
已经摘了□□的柏云舒,人正昏迷着,苍白的脸上不断浮现痛苦之色。可是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即使人已经失去意识仍旧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等常棣把柏云舒轻柔地放在床榻上,先一步冲进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的太上长老又几步窜了回来,捏着金针去扎柏云舒之前,先塞了一把药丸到常棣嘴里。
到底情况紧急,这会儿太上长老也顾不上耽搁,只得一边避开柏云舒的血半褪下她的一只天蚕丝手套去把脉,一边手上利落而又熟练地在几处大穴上下了针,待觉得情况稍缓之后,才终于回头又瞪了一眼吞了他的药丸后,留在原地没走的常棣:
“臭小子你也是!都知道她流血了还就这么一路徒手抱回来的?丫头的情况是耽搁不得,但你自己的命……”
“没事。”常棣沉着声音,也分不清是焦急还是沉郁:“我还不至于这么轻易折在这儿。”
“不至于?”太上长老走到一边掏出自己的药箱手快地配起药来,头也不抬地继续怒道:“你沾了血的手和胳膊都变色了,别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见!丫头的血就算不是顷刻封喉也是轻易碰不得的剧毒,尤其还是你这么个破败身子,这一路要不是你内力够深强压着,先不行的定不是丫头是你吧?你明知道……”
“前辈。”常棣打断太上长老的话:“我已服了你的解毒药丸没有大碍了,前辈还是专心给她配药得好。”
“你……”太上长老被说得一噎,手上的动作却一下都没停:“臭小子……丫头是老头子我唯一的徒弟,老头子当然不会不管……丫头的情况你也清楚,这是失了血后体内各种毒素的平衡大乱,数种毒齐发,因丫头体质毕竟已非常人,痛苦是有,但不会致命。但你小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才是要了这丫头的命。”
常棣看着床榻上,在太上长老几针之后脸色放缓了一些的柏云舒,沉默了下来。
快速捏了几个颜色看起来不太相同的药丸,太上长老几步走回床榻边上,一边伸手把脉试探情况一边小心地捏着药丸的分量一点点给柏云舒喂下去。
药丸喂了大半,柏云舒脸上的痛苦之色渐褪,重新恢复平静,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有先前渗出的细密汗珠,人也沉沉地昏着一直没醒。
太上长老手上的药丸并没有都喂下去,到最后手里还捏了一些,却不再朝柏云舒伸手,只随手丢到了一旁,从床榻边上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先前站在一边一直不敢打扰的常棣连忙上前,打湿了屋子里的帕子小心地帮柏云舒清洗已经被金针止了血的伤口,擦净血迹。
她身上真正造成大量失血的伤口只有一处,在左手手臂内侧,斜着一道不算长却有些深的口子,干脆利落。
是她自己割的。
常棣低垂着眼紧抿着嘴,周身的气息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低沉。
太上长老看了看,叹了口气,拿了一瓶子金疮药给常棣递过去:“喏,新配的。丫头的体质,寻常的金疮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