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夜(51)
而住在楼上的夜生便成了她心中理所应当的罪魁祸首。
于是将雨夜中亲热缠绵尽收眼底的于小莺甚至没有心思再吐糟他们不检点,而是板着脸指向墙,直截了当地伸出手掌,要他们赔五百块钱。
此刻的夜生正置身于露台外,检查着墙面背后的楼房外立面。
而梅婧却蹙着眉,先他一步开口道,“张口就五百,您这不是讹人吗?”
“哟,成了一家人之后就是不一样……从前还挺娇怯的一个小姑娘,现在说着帮衬话都脸不红心不跳了?”
“修个五六平的墙面能要多少钱?我是就事论事,没有偏私。”
梅婧的神色很是坦荡。
尽管夜生每个月有奖金提成,收入比她要高,但对住在重云巷中的每个人来说,五百块钱都不会是个轻而易举小数目。何况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能刮来的,遇到了不合理的诉求,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提出质疑的道理。
“这里是我住的房子,”瞪圆了眼的于小莺将音调顿时拔高,“自然该由我说的算!”
梅婧叹了口气,随即不再掩藏着眉眼中的轻视。
“真是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那你不是也听不进道理?之前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和男人要保持距离,交往更要讲究有度。你倒本事大,公共场合都敢和男人又亲又抱了!”
想到刚才的亲密状貌都被楼上的于小莺尽收眼底,梅婧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她下意识地垂眸望向脚尖,只见舞鞋浸透了脚下的水泥地,晕出了两团深色的水渍。
“……我不想活给别人看,我想活给我自己。”
“拉倒吧,”于小莺看不清她的神色,出口便嗤笑道,“我劝你到时候别一不小心搞大肚子,哭都没地方给你哭!”
从露台回来的夜生恰好听到了后半句。
他顿时沉下脸道,“于老师,你别把气出到梅婧身上,这件事和她没关系。我们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和我演个什么劲儿呢……”于小莺皱着眉挥挥手,似是不耐烦地打断道,“我这年纪要是还能被人三言两语糊弄了,那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你们俩搞上多久我心里还能没数?四月份在天台上晒被子的时候,我就看到她一大清早从你房间走出来了!”
头顶开着三叶吊扇,而她身上却是湿的,此刻正被凉风吹得全身微微发冷。被人误会的滋味分明不好受,但梅婧却懒得再去辩驳,索性直言直语道,“所以呢,就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就活该被你指着鼻子数落了吗?”
夜生微蹙着眉,将已然面色不悦的梅婧挡在身后。
工作令他每天都会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自然见识过不少将自身经历喻为风暴视作唯一,并将自身经验视作金科玉律,试图凭此将下一代吹得东摇西晃的社会中人。
毫无疑问,于小莺就属于这样的角色。
甚至还自以为她对待男人的方式,可以被奉行为所有女人的美德。
“从前倒没发现,这羔羊皮子下睡着的竟是头小狼崽呢……得了,懒得再和你们磨嘴皮子,直接说吧,钱呢?到底赔不赔!”
夜生敛着脾气不卑不亢道,“我刚才检查过了,是天台的公共下水管折了,这才漏到了你家厨房。”
“怎么可能?”于小莺惊诧地竖起手指,直指他的鼻尖道,“你别瞎说!”
“你要是不信,等明天天亮了,可以自己去仔细看看。”
从搬来至今,夜生向来待人和气,见面时也会主动礼貌地与人点头招呼。在于小莺印象中,他似乎从未这样沉下脸来与人说话,这令本想捡只软柿子来捏的她不禁有些怔住了。
“顶上就你一个人住,我不找你找谁?”
“所以就不分是非曲直,认定是我?”
于小莺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眼角的皱纹仿佛都在气得发颤。
“郑夜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原不该由我负责,但我明天可以来帮你修好。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今后请你别再对我们指手画脚……”夜生稍作停顿,回身想要去探梅婧的手,却不想柔软的手很快便覆上来,毫无犹疑地与他十指相扣,“我们只是你的街坊四邻,平日里喊你一句于老师,是出于对教师职业的尊重,而非有义务要对你言听计从的小学生。这一点,还望你心中有个数。”
于小莺一时被眼前人的陌生态度唬住了神。
而此刻立于夜生身后的梅婧,更是无法想象此刻蕴于他眼眸中的沉静与冷寂。
“行,那就按你说的,明天先来修好。”回过神的于小莺脸色变得更难看,眼底更蕴上一层显然的晦暗,“好了,快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别再打搅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