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语(前传)(30)
我心中怆然,想到爹娘,想到姐姐,想到玲芝婶婶和小鱼儿,还想到下落不明的师傅,不禁潸然泪下。
二十抿了一口茶水,道:“要哭,今日便哭个够吧。”
我更是不管不顾,嚎啕大哭起来。
想来已经两月有余,爹娘已逝,姐姐受困,师傅生死不明,九大国无我容身之地,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安如水还活着,我像是茫茫世界中一粒尘埃,直到有一天倒在某个无人小径上,化作路边枯骨,没有坟堆,没有石头冢,随着岁月与泥土融合。
我越哭越伤心,二十却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喝茶,等我终于将心中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抽抽噎噎地从他手里抢过手巾,自己将脸抹干净。
“冷静了?”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又哭得口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问道:“为何你会知道……我家的事?”
二十道:“安家在北固国也算大户,稍微打听便知。”
“那……”我犹疑了一下。
“百姓只知道安家夜里失了火,火势太大,竟无一人逃出,于是怪厨子干活不细致,才害安家遭了这个劫。”
我叹了口气,想到王叔圆圆的下巴和笑呵呵的样子,他总是笑容可掬,变着法儿给我们做好吃的,结果不但遭了连累,死后还要被人强加恶名。
“不是的……”我鼻子又酸了,强忍着眼泪,道:“王叔很好、很好的。”
我见识过琰煜的狠辣,也知道他容不下我这条漏网之鱼,若是被他发现我还活着,一定会杀了我!可是,一想到爹娘和姐姐,想到安家四十三口人命,想到那一夜大火中的哀嚎,我又如何能苟且偷生?
我要救姐姐,我也要报仇,即便不能亲手杀了琰煜,我也一定要他生不如死,我们安家几十条人命的血债,他一定要还!
二十轻轻抚着我的肩,我才渐渐从颤抖中平静下来。我望着二十,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干净的脸上鲜少有表情,透着一股正气和威严,又令人难以捉摸。
“你若是下定决心要去红南国将你姐姐救出,那么接下来便要想清楚,如何保全自己,如何进王府,如何救人,每一步都要作好打算,明日之后再有眼泪,也不可与人看见,明白吗?”
我点点头。
二十道:“我再提醒你一句,琰煜身边除了贴身侍卫,更有数不清的暗卫保护,你不要不自量力,拿自己的命去试险!”
“呵,”我笑了一下,凉凉道,“我只当自己两个月前就随着爹爹娘亲去了,我这条命是何种结局,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救回姐姐。”
救了姐姐以后,就算要和琰煜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
“看样子,你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望着二十,说道:“生死有命,由不得我。”
“好一个由不得你!”二十道:“以琰煜之缜密,那日灭门若没有人相助,你定然逃不出去。看来救你的人也没有想到,你如此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早知你将生死看得这样轻贱,那人又何必冒险救你呢?”
“我……”
“我不是要教训你,只是请你想一想,若你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又何来勇气与琰煜抗衡,只怕是顺了琰煜的心意,好独占你的姐姐!你以为不顾生死便是勇敢么?安家只剩你们两人,你若死了,你姐姐才真真是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无所依倚!”
姐姐……姐姐是我活着的念想,我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啊!她如今被困在琰煜王府,身不由已,我又岂能懦弱无为?
我明白二十的好意,定下心神,问他:“你方才说过,姐姐尚且安好?如何算做‘安好’?”
二十道:“每日锦衣玉食,贴身的有四个婢女,八个侍卫,吃穿用度都是王府最好的,前些日子还请了王宫里的御大夫,开了不少参药进补。与你的流离失所、饥肠辘辘相比,可谓‘安好’?”
我嫌恶道:“哼,这些东西,姐姐才瞧不上!琰煜以为用这种方式便能让姐姐爱他么?像他这样残暴之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根本不配得到姐姐的爱!姐姐现在失了自由,但并未失去心智,整日与仇人作伴,心中定是十分痛苦!”
二十道:“想从琰煜身边把人带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必须好好活着,不可这般软弱,也不可这般冲动,遇事还要再冷静沉着些。”
我知道二十说得对。
师傅也曾说过,琰煜王府不是轻易能进的,即便混入了王府,我又如何找到姐姐,如何避开所有耳目将她带出王府,以及出了王府如何躲避琰煜派来的追兵?
这两个月我也曾细细作过些打算,可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甚妥当,短剑、瞌睡虫以及我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不足以对付整个王府的卫兵;也曾想过混进王府后厨下毒,可如何将毒药带进王府是一个问题,在王府如何制毒是一个问题,以及如何让琰煜吃下有毒的饭菜也是一个问题,琰煜毕竟是个王爷,想来饭菜上桌之后定有专人验毒,这一招也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