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233)

作者:水上银灯

在往日的十几年里,他早已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沉甸甸的枷锁,看不见,摸不着,又时时刻刻的压制着他,这枷锁名为君子。

或者也不是,他聪慧却不通透,长孙少湛看得清楚,他理智又充满了野望。

“溯央。”长孙少穹满心失望的垂下眼,他纵心有不甘,又怎敢在此事上胡闹。

长孙少沂抬起头看向了皇长兄,目光炯炯,他也许因为种种,无法理直气壮的面对所有人。

但唯独皇长兄,他未曾对不住他,长孙少穹回避了他的目光。

“皇长兄,我是算计过二皇兄和三皇兄,哪怕是你最亲近的陈家。

可是,从你开府起,到被封为太子又被废除,我哪一次不是对你一片赤忱,我对你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长孙少沂苦笑着道。

他摊开一只手,看着自己掌心斑驳血迹,低垂着眸子,自嘲道:“没什么了,只是我这一腔热血,终是比不过皇长兄你的儿女情长。

不,不对,你不是什么儿女情长,你本来就是不适合罢了,我不该强迫你。”

“你这是何苦呢?”长孙少穹问他。

他最后一丝苦笑也收敛了起来,你看,他什么都不懂,皇长兄从来不曾明白,他是有多重要。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想要帮你,皇长兄,我,我呀,可真想哭啊。”长孙少沂的语气渐渐平淡下来,说到最后一句。

他只是有些悲凉,嘴角翘起却浮现出自嘲的笑。

娶了魏明姬,是他有心,但也是真心想要娶的,真心实意的想要同她白头偕老,可是,为何呢,为何今朝负她。

长孙少穹不解的看着他,沉重地问道:“溯央,你其实大可不必这般,为什么?”

长孙少沂也没想到,皇长兄这种时候,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勾唇苦涩的一笑,昂首轻轻地说:“为什么,太子殿下,皇长兄,你们来告诉我,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不想要,却一再失去吗?”

他连魏明姬都辜负了,那是他何其喜欢的妻子呀,他逼着她,逼着魏家,使尽手段的想要帮助皇长兄。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谁会知道,连长孙少穹都不知道。

“皇长兄,你不是,不是一直都能够,教导我吗,你能为我答疑解惑吗,告诉我为什么?”长孙少沂抛去了所有的仪态,他盯着他们一个个的问过去,这是注定的,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溯央。”长孙少穹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呢,难道,还要再去指责溯央吗。

“你知道吗,只因朝楚一句话,三皇兄即可收刀缴剑,垂首从皇命。”

“甚至,他对朝楚说,为了你,我的皇妹,怎样都可以。”

“我也对皇长兄说过,愿奉你为主,我为辅弼之臣,然而,你不信我。”

“他怎可不信我?”他露出一种很疑惑的,宛如孩子般迷茫的神情。

这位睿王殿下,他多年来苦苦纠缠于这个问题,但不会再有人告诉他答案。

魏明姬从第一面,就知道,长孙少沂根本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温良。

皇长兄威压不够,长孙少沂便舍弃了风花雪月的纸笔,捉起一双拨弄风云的手腕,为他震慑群臣。

他知道,皇长兄不像三皇兄那么有威慑力,那么他就拿起阴谋做笔,以朝堂为纸帛,为他完成皇图大业。

“可他不愿,他为何不愿……”

皇长兄沉溺于三口之家,他本不该如此,他应该是继承大统的陛下。

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很荒唐的,仅仅因为幼年的一件事,他居然会想要终身忠心于皇长兄。

谁也不知,被赞为少年英才的他,是如此希望,得到皇长兄的赞誉。

他看不起皇长兄的笨拙。

然而呢,当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将他悉心安慰的,却是被他所看不起并伤害的皇长兄。

皇长兄太善良了,他从心底是没有杂质的,和所有的皇族都不同,难得的纯善仁厚。

皇帝谁都可以当,只要他能够好好的辅佐皇长兄,反正还有世家臣子,白玉台上有神女,什么都不怕。

长孙少湛唇线平平,眸光淡凉,手里金刀的鲜血被雨水冲淡,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孙少沂一再沉声道:“时至今日,俱已是败了,我的不得已而为之,已经无济于事。”

长孙少沂被人反手缴械,他本就不是擅于武事的皇子,拿起兵刃,参与这并不属于他的斗争,也许,他道是,做不得这等算计行事。

长孙少湛徐徐走向了皇长兄,说:“皇长兄,接下来,是你我了。”

长孙少穹却没有任何抵挡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说:“储位,皇权,神权,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而我也无意与你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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