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200)
闻道国师以为,兄妹二人本就是荣辱与共,这也无可厚非,可是,在长孙少湛加冠礼时,他才发现了异常,这不应该出现的。
“因为母后,父皇想让你长长久久的,做他与母后的女儿。”
自从曲皇后仙逝后,他们很少相互提及母后,他们太年轻,还没有到可以坦然微笑回忆逝去之人的年纪。
仅仅数年,不足以消弭这种失母的悲伤,想起母后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笑靥,那种如火焚身的悲伤,便让人恨不得同去死掉。
长孙少湛偏头看她,道:“你少时便聪慧,幽之一字,你当明白。”
这并非什么太好的名字,可是,一字多意,它还是隐藏的意思。
第64章 觊觎
麟趾宫中一片阴凉, 这里来来去去,长孙少穹离开了,长孙少湛又进来了,这里永远是象征权利的地方。
花鸟花梨木卧榻上铺着金丝柳叶锦褥, 塌上一张紫檀木夔纹四足矮桌的桌面摆着一把金柄横刀, 背靠着玄金二色金八团软枕。
“孤知道, ”长孙少湛头发半散,撩起眼帘看着她, 轻轻摇头笑了笑, 手指顺着耳廓,随意地撩过鬓边落发,说:“很多人不高兴皇兄回来,但是, 没办法, 孤不得不回。”
朝楚公主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这背后应是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时,江改进来通禀道:“殿下, 景王来了, 求见太子殿下。”
“孤知道了, 请进来,”长孙少湛颔首,随即目光转向皇妹,对朝楚颔首道:“烦请皇妹暂行回避。”
“是。”朝楚公主起身颔首,转身去了后面,回避了起来,雪白的裙裾才没入垂帘后, 高大的男子便稳着脚步走了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景王嗓音沙哑,站在东宫殿中,一双眼睛墨如点漆。
并不见任何亲近的神色,仿佛对面只是个陌生人,烛火摇曳,映在他的脸色十分可惧。
“景王兄免礼。”长孙少湛半披散着乌发,一身窄袖金边绯红太子衣袍,袍子略微滑落,露出穿着雪白里裤的左腿来,膝盖微曲踏着锦靴,踩在九瓣莲的脚踏上,斜斜倚坐在花梨木矮塌上。
他微微仰着头,漫不经心的抚过手中的横刀,仿佛多了几分阴柔漠然,寒光闪烁之间,蓦然又恢复了冷峻之色。
景王声色迟缓:“多谢太子殿下。”
“景王兄来求见孤,是为何事而来?”长孙少湛说的慢条斯理,嗓音沉雅。
殿中没有其他的宫人。
“我没想到,”景王目光冷冷地,凝于他的脸上,压下一口气,呵然冷声道:“三弟竟然还能回来,呵,不仅仅是回来,而且走到了这个位置。”
长孙少湛的脸色,透出病态的冷白之色,旁人皆以为,他是身体生了病,然而,唯独景王知道,这是在喀清中了毒。
喀清那个地方,风不调雨不顺的且不说,林瘴毒虫更是数不胜数,稍不留神,就要丢了性命。
他漫不经心道:“景王兄难道不是早有预感吗?”
不是早有预感,怎么会一路派人刺杀他。
长孙少湛缓缓坐直了身姿,冷白清瘦的脸颊,长眉入鬓,鼻梁高挺,浓睫覆盖的一双淡褐色眼睛,抬眸间透出侵略性,随后低低垂下眼帘后,又被清泠的神色所掩饰。
他手中的金柄横刀,是皇帝赐给他的,他用这把刀杀回了这座皇城。
景王深吸了一口气,眉眼生厌,冷冷讥讽道:“饶是如此,太子殿下,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那样的印记,即使你真的成功了,这也是你无法抹去的污点。
后人会永远记住,你这位存于这样耻辱痕迹的先人。”
他是一败涂地,但日后,长孙少湛也不会是千古流芳。
他站了起来,身姿颀长挺拔,腰身看着比往前清减了几分,一身锦绣华袍从身上空荡荡的垂下来,但英姿不减,依旧是长身玉立。
如今又是朱衣紫贵,肥马轻裘,长孙少湛却更添凛然。
他不理会景王的嘲弄之色,说:“景王兄真知灼见,孤自然清楚这些。”
景王瞧着长孙少湛默不吭声。
眼下的青年,早已非吴下阿蒙。
长孙少湛撩起肩上的落发,露出颈侧的印记,随即抬手转过了刀,轻嗤笑一声,说:“当年的是非,孤不想再论,只说眼下,孤已经是赢家,而你们,都是手下败将,不必再多言了。”
朝楚公主第一次听见他们的对峙,三皇兄一向是胜券在握,才会动手的人。
“所以,你就如此容不下我们,迫不及待的铲除与我们有关的人?”景王咬着牙质问他。
他此行,正是为了长孙少湛截断世族命脉一事,已经动了景王派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