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57)

作者:水上银灯

国之重事,祭祀与戎,连大祭司都送出去,这与不战而屈他人之兵有何异。

夷夏使臣之所以傲慢不逊,认定了大羲朝的人忍受不住这样的诱惑,他们贡献出如此肥沃的土地。

大羲人,他们知道,是贪得无厌的,尤其是这些自诩羲朝古老的贵族。

然而他们却错了,无论是皇族还是世族,之所以不同于凡人,他们的根骨里承载的是不同的风骨,怎会被小小利益所驱动。

陛下在犹豫。

魏明姬在屏风后闻言骇然大惊,抬首却见公主神色淡然,事实上,朝楚公主似乎可以良好的接受一切变故,她甚至是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以及她的皇兄,但她不赞同。

公主身边的人都是最聪明又机灵的奴婢,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公主是要掌控他们的,这为君为主的,都是让下面的人来揣测他们意思,哪里会有去花费了心思,去琢磨下面的臣子如何。

他们只需要知道,何为御下之术。

她平淡冷然的问:“为何要哭泣?”看上去好似对此漠不关心,又或者不能表露出来。

魏明姬双手掩面,涩然摇首道:“臣女只是有些害怕,公主难道不害怕吗?”

“这没什么可怕的,都是早已可以预料的世事。”朝楚公主安之若素,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退而求其次,他们以为,请求朝楚公主不成,他们退一步,求娶其他公主必然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朝楚公主不成,陛下膝下其余的帝姬,自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我主后位却不能是贵朝女主。”

长孙令仪凛然单手解下身上白袍,扬手遮住了其余人的视线,左手反腕抽出一柄横刀,径直脚踏桌案,斜劈砍过去,怒言:“尔等竖子,岂敢嚣张。”

他尚未如何,只听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他回过头去,竟是匆匆而来的朝楚公主发出的惊声,她脸色泛白,已经不能阻止了。

皇兄翻身跃起,倏然被对方使臣一剑划破脸颊,苍白的面容更显冷酷,他左手握着横刀,垂了垂眼,抬起指背轻轻一擦,是满手鲜血。

等皇帝反应过来,已是迟了,厉声大喝道:“令仪,你住手,速速退下。”

长孙令仪已经一刀下去,血溅屏风,他利落的反手抽刀,那使臣倒仰着横躺在桌子上,双目暴睁,胸口已然血流如注,淌了满桌案的鲜血横流。

等太医奉命赶到时,已是命绝多时,这异族使团诸人,皆大呼小叫起来,惊骇异常。

倒是景王、敏王等人看着死掉的所谓夷夏使臣露出一丝快意,深觉这蛮人也配登上他们的殿门,饶是善王宽厚,也抑制不住对这蛮夷部落的憎恨,年年骚扰大羲边境,掠夺他们的子民,现在又来装什么纯良之辈。

皇帝却当即气血上涌,恨不得自己一刀斩了这个逆子算了,指着长孙令仪骂道:“竖子,竖子!”

这一遭,长孙令仪挥刀斩使臣,果决利落,大快人心,却将皇帝气得怒火中烧,将请罪的长孙令仪骂的狗血淋头。

“你倒是好生的傲气,行此下作手段,却不知自己无耻之尤。”

“儿臣不认为一味的退让,会有任何效应。”长孙少湛对于夷夏的语气轻蔑道:“蕞尔小国之主,天子之使生杀予夺。”

皇帝猛然站了起来,字字珠玑,句句如剑,说:“你是皇族后裔,拥有高贵的血统,至高无上的荣耀,你应当学会何为宽容。”

“荣耀就是放任他们吗,那些卑贱又粗鲁、狼子野心的蛮夷之贼,父皇,宽容并非忍让。”长孙少湛掷地有声,他眼睛中呈现出显而易见的鄙夷不屑。

这是对谁的不屑,对谁的鄙夷不言而喻。

“真正的荣耀是赢得战争,而非粉饰太平。”长孙少湛言语清淡,“他们不值得得到我们高贵的谅解。”

“所谓战争,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胜利,注定会死人。”

长孙少湛的眸子如星辉闪耀,他说:“不,荣耀是战胜他们,掌控他们,高贵的血统从不会与战争发生冲突。”

“只讲权谋,而不顾仁德,少湛,这只会让你的野心膨胀并且毁灭。”皇帝对此深有感念,他活了多少年,见过千百种人。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相应的势力,父皇,您的儿子不太一样。”长孙少湛的确野心勃勃,同时他也深谙人心,冷静理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冷酷之处。

皇帝也不得不承认,长孙少湛虽然自负,这自负来源他的实力,从不会好大喜功,所有的话,只被长孙少湛做马耳东风,不屑一顾。

总有一日,他会被自己的冷酷与残暴所反噬。

刘袭在旁连连叹息,摇头心道,何苦来哉,齐王殿下莫不知金剑用意,又可知今日为了朝楚公主丢却了什么,陛下本已然属意齐王为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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