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15)
三皇兄进入朝堂,接手刑部,与皇长兄、景王兄之间的沟壑越深,他是不愿意看到的,不过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该站在哪一边不言而喻。
长孙少湛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听江改有事禀报,江改迟疑了一瞬,道:“殿下,魏澜说,梁昆要翻案,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他胆敢翻案?”长孙少湛的面色凝滞了一瞬,嗓音冷淡。
不知道是说定了秋后问斩的梁昆,还是当初定案,如今否决的魏澜。
江改觉得魏澜还没活明白,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所有人都希望此事尘埃落定。
而且,这案子更被说是他自己定下来的,难道不怕殿下迁怒于他,江改不知道魏澜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一腔热血。
长孙少湛思忖片刻,还是点头道:“既然如此,安排一下,本王今日就见一见他。”
如果不是因为手下没有得力的人,以及魏家近日开始走上坡路,长孙少湛对魏澜不会那么宽容,他并非是什么太好的人,如若梁昆真的全然无辜,他翻案也没什么难度。
若只是为了逃避死刑,那么,长孙少湛就不会再如此宽容了。
谁会在乎是非黑白,他们所在意的,无非就是权柄谁人在握罢了。
午后再到蕴章殿,不知为何,看的久了,皇帝和曲皇后有时候的神态,居然有点微妙的相似,比如这种一到午后,就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大抵是夫妻越久越喜好相合。
皇帝良久方道:“寡人听闻,你在查寻嘉应长公主的旧事?”
长孙少湛没有一丝惊诧,父皇是如何察觉的,他们都还太嫩了,想要瞒过父皇的眼睛绝无可能,反而一语应了下来:“是,儿臣已经查了月余。”
皇帝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这几个孩子的性情他还是很清楚的,直白的说:“今日为父召你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会喜欢最后的答案。”
皇帝想起少湛的性子,暗地里的阻力对他来说,只会激发他的。
与其做一个与儿子打哑谜的父亲,皇帝更愿意开诚布公的告诉他,即使你得到了这个答案,你也不会感到高兴,甚至为此付出无法预料的代价。
“你的母后与妹妹,也会为此而受到伤害。”长孙少湛露出一丝错愕,皇帝顿了顿,凝视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如果你尚且不想失去她们,最好就此打住。”
皇帝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的儿子,撂下手中的香榧子,警告的意味很明显,我索性告知你,如你的猜想,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倘若再去探究,你要的答案很可能让你失去亲密的人。
两相权衡,看你自己的决定。
皇帝的态度总是很宽容,但是,也可被称为模棱两可。
“儿臣知道了。”长孙少湛应诺而退,离开蕴章殿后,下令撤回追查旧事的部署,他不是好奇心很浓烈的人,只不过是可以尝试着探究的谜题,何妨一试,既然如此,放弃便是了。
皇帝看了一眼手里的香榧子,干果的果皮酥到一捏就碎了,满手心的碎壳,露出里面形状饱满的香榧果,说:“味道还行,送去太后与皇后宫里各一筐。”
香榧子以玉山香榧与太平香榧最具盛名,可惜每年能精挑细选送来的,最快也要等上两月,产地距离风浥太远,曲皇后会赏赐给一双儿女,今年估计也不例外。
“啧,如若明年这荔枝树能够长好,说不得寒山宫连香榧树也养的好。”皇帝念念不忘南地的各色果子,看着手里的香榧子,低声道:“南橘北枳,想来这果子都是一般道理。”
长孙少湛离开蕴章殿后,径直朝刑部去,阔步向外走去:“他怎么说?”
“魏大人他说,他想要为梁昆翻案。”江改对魏澜还是很欣赏的,欣赏归欣赏,但也要看看是什么情形,素日还算会察言观色的年轻人,怎么偏偏在此事上犯了拧。
长孙少湛冷言冷语,拂袖道:“让他给我一个理由,否则,连他也不要在刑部待着了。”
翻案这件事难度颇大,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当初在三司都过了一趟的,卷宗也都抬进库房封了起来。
这会赶上倾国使臣将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要么往后措,要么在半月之内翻案调查真相并再次结案。
不说时间问题,单说翻案二字在长孙少湛这里就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再而言之,他们当真以为,抓住了所谓凶手会有人感激不成。
他们只会觉得折腾,东恩侯府也已经接受赵二爷是被人泄愤杀死的事实,新封了世子,这种家族里,谁家没有点龌龊的事情,再查下去,恐怕牵连出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