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03)

作者:水上银灯

父皇曾经语重心长的,对恳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要让年幼的朝楚离开母后他们,独自一人前往寒山宫侍奉神明的他所说的。

长孙少湛眼睫向斜垂下,将手中的花瓣扔向水中,阴凉的宫殿里,略显白冷的肤色浸入了晦色中,翠竹落疏影,横斜满宫殿。

长孙少沂曾经对他说,他发现,也许,他还不如像朝楚一般不知世事的好呢,没有任何的欲望,简简单单到空白。

“你不在大祭司的位置,就不会知道,她所拥有的孤独。”他了解他的妹妹,她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孤苦。

她被迫离开最温暖的母后,而这个命令,是她所濡慕的父皇所说出的。

将她一个人,远远地,隔绝在熟悉温暖的宫室之外。

长孙令仪并不干预她做任何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就如他与朝楚的关系,朝楚必然会因为他的选择而受到影响,他也许会有所动摇。

朝楚公主侧过容颜,看了看镜子里的女子,这大簇灼眼的海棠花,的确衬得她颜色正好。

她偏身靠在美人靠上,丹碧色的长袖低低的垂落,抬手摸着头上的簪花,轻缓地叹息道:“皇兄……”

那般的心事,如何说得,说他命格不测么……更何况,还是那样不祥的,令她始终不敢说出口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是怎样的,没有人可以推测自己的命数,即使是大祭司也一样,尊贵是尊贵,端看能到几时了,父皇的用意,并非那么简单。

她自幼年便与皇兄亲密无间,人人说他们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妹,其实哪里相像了呢,只不过是衣着,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相似的。

倘若,她并非大祭司,又或者,那一夜并不曾占卜推演出这样的命格,便好了,何须这样多的忧愁与担心。

她不敢与皇兄说出口,她知道,以皇兄的心性,总是真的相信了,他也不会顺从命运而走到灭亡。

长孙少湛沉吟道:“你我总归是休戚与共的,又有何惧。”

他们知道了解彼此的喜爱与软肋,并且会一心一意的守护着他们共同重要的存在,这无疑是令人亲密的。

彼时的他们,也许心怀忧虑,纵使各怀秘密,但依旧如此的亲密无间,依旧彼此信任并欢悦,憧憬着,希冀着,期待着,未来的每一日,东曦于风浥的升起降临,温暖明亮的光辉洒落人间。

草木渐深,雷雨方过,魏明姬瞧着外面的花团锦簇,这寒山宫都不似当初那么寡淡了,叶荞曦踮起了足,悄悄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明姬,怎么了?”

魏明姬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又沉下了颜色,掩下了惊色,长长的叹了一息。

还能怎么,肖贵人死了。

魏明姬也是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其实也不算是无意,她还是在探听的,探听着后续。

所谓盛宠的肖贵人连一个在陛下面前,亦或者是皇后面前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任凭你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到了这种时候,也全然无了用武之地。

可怜又可悲。

名义上似乎是身子娇弱,染了风寒没有两日就去了,绝无可能,肖贵人当初为了得到陛下的怜惜,趁着雪夜出去明月伴清笛,除了风雅之外,绝对的身子康健。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天气暖和,染了风寒,这般没有可信度的说辞,饶是魏明姬感到恐惧,也一时忍不住要笑了出来。

“那是罪有应得,你也知道素日里这人有多嚣张,公主这是做了值得赞美的事情,你没见女官们都没有异议吗。”叶荞曦说的固然有道理,到底与往日在家中不一样,家中不是没有出现过恶奴欺主,母亲掌理中馈,她也跟着旁观。

那都是经过好一番扯皮查证,待要所有人心服口服后,才会实施惩戒,偶尔还要酌情处置,以示意主人的仁德,最后再对余下的人进行敲打,这是治理奴仆与家宅安宁的手段。

叶荞曦总是这样想的开,她不会认为这是件可怕的事情,甚至是很威风的,难道不是吗。

朝楚公主一度仿佛没什么脾气,很柔软样子,一位明事理,知礼节的公主,魏明姬初时以为她不会有生气这种情绪,可是当背后听见有人非议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公主的冷漠。

这到底是对养尊处优的习以为常,还是说,其实是隐藏在骨子里的戾气呢,究竟是与齐王相仿,还是两处极端呢。

她以为,最干净的地方,也是如此的严酷,她以为,最清澈的人心,原也有如寒冰彻骨。

“瞧,是齐王殿下送公主回来了,别想那么多了,这宫里的事情,与你我何干。”

暮春时节的柳絮飞扬,惹得人又恼又笑,恼它无情偏又似多情,笑己偏又与这无情物频频认真做了对,何须一场风波起,只来得一场夜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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