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精灵与我(25)
小学时的想法天真又理想化,还带着浪漫的幻想,但中心思想无外乎是衣锦还乡。
现实与理想的距离果然很遥远。
虽然做不到衣锦还乡,但她总归还是想回家看看。
……
家乡的变化真大,属于她童年的一切都推翻不见了,她甚至无法想起常去玩的废屋曾经在哪个位置。
那些过去的回忆早已模糊不清,只有偶尔看见熟悉的景物,才能猛然想起在这附近发生过的事。
……和家里失联许久,等她回去才发现,厂区的老房子已经拆迁了。电话的区号也换了,难怪她电话再也打不通。几经打听,她通过以前的邻居,找到了新建的小区。
在到家前,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有最好的,也有最坏的。在最好的可能性里,她的家人一个不少,围绕归来的她喜极而泣。而在最坏的可能性里,她将面对一屋人走茶凉。
她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能面对生活的恶意,没想到命运却给了她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答复。
在离家北上之前,她的父母就离婚了,也难保不是有这个因素的影响,才使当初的她毅然决然的放弃继续学业前去北漂追梦。这次回来,母亲已经改嫁,嫁给了陌生的男人,家里也有了个四岁大的小弟弟。
带大她的姥姥因为脑血栓在前年去世,姥爷倒是还在,但她从小便不太亲近这个重男轻女的姥爷。
被激动的妈妈迎进家门,介绍陌生的家人,她听着絮絮叨叨的吵闹,感觉有些恍惚。
小弟弟在客厅地面上和沙发上玩象棋和玻璃珠,乱七八糟的玩具散了一屋子,她一时没地方坐。她妈妈就急急忙忙收拾,腾出了一个能放下一个屁股的位置让她坐下。何语柠尴尬的笑了笑,感觉自己在这个理应是自己家的地方拘束得不行。
妈妈跟她介绍了这几年的生活,老城区的改建、小弟弟的名字和上学问题还有姥姥的去世。
何语柠一直表现的有点过分木讷,连听到姥姥去世的消息,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理应大笑大哭,像电视台寻亲节目表现的那样,重新见到十年未见的家人,热泪盈眶。
但事实上她没有,她听着耳边的话,就好像在听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一样。但为了照顾妈妈的情绪,她会在适当的情况下笑笑,或是做出悲伤的表情。
哪怕她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人的悲喜从不相通,在饭桌吃饭的时候,她更是无比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她觉得妈妈和后爸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但他们偏偏故意说笑得很大声很夸张,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气氛。姥爷有些老年痴呆了,拿着小勺吃泡软的饭,小弟弟吃两口就跑去看动画片了,把碗扔在桌上。
很陌生的气氛,她不知道怎么融入,甚至感觉自己的存在都有些突兀。
吃完饭之后,姥爷偷偷塞给了她一颗大白兔奶糖,弓着背偷偷摸摸的对她说:“别被小建看到了,他会抢的。”
小建是她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小弟弟的名字。
何语柠把糖捏在手心,感觉糖的形状并不规整,有些扭曲,应该是藏了很久热化了又凝固造成的。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姥爷。
她还深深记得小时候姥爷骂她是赔钱货,她不服气的朝他对喊:“我就是女孩子怎么样!”姥爷一巴掌打过来,把她的脑袋都打偏了。然后鼻血流下来,她气得跑出家门,最后还是姥姥出门把她找回来。
从那以后,她和姥爷的关系就很僵,没有必要都不会聊天。
没想到,十年后的她回到家,老年痴呆有点不太会说话的姥爷却偷偷塞给了她一颗糖,还要她不要被弟弟看到。
那还是她重男轻女的姥爷吗?
十年时间,真的改变了太多太多……妈妈问她这十年在北京怎么样了,她斟酌片刻,没有说实话,只告诉妈妈自己在打工,但没找到什么好工作,没有存到钱,也没有买房买车。
在知道她过得不算如意后,妈妈又劝她回家,在家乡工作发展。
她有点想说那边还有人在等我,但这话在口中徘徊数圈,又被她自己默默咽下。最终她只是表示已经习惯了在外闯荡,不想回家乡。
来之前,她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真正与家人见了面,内心打好的腹稿就都报了废。她根本不知道该和他们聊什么,有限的贫瘠话题说完,两方就都默默无言了。
新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每一间都满满当当,一时半会腾不出地来。她临时来的,也不可能在家住,就到外面找了个酒店住。
明明到家了,却还要住酒店,那里真的是她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