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月+番外(45)
——他不喜欢她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这么残忍地挑明过。
犹如一只手掌掏进心窝,狠烈地将心脉攫取、揉碎,禄存直直地盯着景越辰风清云淡将话说完,她的脸色,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难看过:“你……你竟这样急着要把我推开?难道你……难道你从来没有……”
“对,从来没有。”
她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扶住窗棂,尖尖的指甲深深扎进窗木中,两行凄清苦涩的泪,在她撇过脸的刹那从双颊上滑落了。
“相比于爱,你更应该恨我。”他说。
……恨?
如果可以,何尝不想恨你入骨!
他望着她,隔了片刻,再次认真地重申道:“唐熙桐,你应该恨我。”
盈盈泪光中,华裳锦衣的年轻宫主,以一贯优美从容的姿态离开她的视线。
离开试炼场之后,她成为杀手,以东方苍龙宿之六“尾”为代号,后来做了禄存星君,“禄存”便成为她的新名字,自从进入焕真宫,他就再也没有叫过她的本名,但是,时隔多年后的这一声“唐熙桐”,却说明着,他从不曾遗忘过她的存在。
两颗泪坠入尘埃,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另一个年轻人笑如春暖的脸,那个年轻人,眉目恬淡,从来只唤她的真名。
“痴心错付?”禄存想起了连荻说过的话,她捂住脸,一颗颗的热泪灼在了掌心,“姐姐,我果然,和你是一样的啊……”
第31章 九
[禄存星君|唐熙桐|血樱|九]
禄存星君差人来下帖,请大护法去天玑殿喝酒的时候,胤池往窗外看了一眼,一朵桐花正巧从高处枝桠上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天玑殿后园的池上盖有一座月棠亭,酒宴就设在那里。
侍女们布菜斟酒之后,就各自退下了。
胤池盯着杯中浅金色的佳酿,嗅了嗅空气中弥散开的酒香,惊喜问道:“是千日春?你这里竟然藏了这么好的酒?”
禄存着一身竹青色撒花烟罗衫,脸上的病白之色已退,气色好看了许多,她笑了笑,说:“款待堂堂东方大护法,酒菜若是太寒酸的话,岂不丢脸?我知道你素来喜欢江南一带的菜色,近几日闲暇便学了几道,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你不妨尝尝看。”
胤池闻言,大感讶然,目光这才落到席宴上来,眼前的几道小菜精美雅致,色泽素淡漂亮,果然按的是江南格调烹制,这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不觉越睁越圆,他难以置信地抬眼望着禄存:“你……你会做菜?”
“为何不会?”
“可、可是我从未听你提起过啊!”
“你有一手十分了得的点翠本事,不也没向我提起过?”禄存变戏法似的将一个锦盒拿了出来,“如此说来,我们两个倒是扯平了。”
胤池的脸倏忽间红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禄存打开锦盒,轻轻抚着那一对花尽心力和时日制出的簪子,眼里满是珍惜:“为什么要欺瞒我呢?你可知当我从连荻嘴里得知真相时有多么窘迫?”
胤池尴尬极了:“我……我只是觉得,那样的说法,会令你开心一些……”
因为说中了各自的敏感心事,一时之间,两个人默默相对着,竟是良久无言。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清楚意识到景越辰喜欢的人是司空卿卿的那天,恰好是一个绵长的夏日——
那时候,她刚成为禄存星君不久,而司空卿卿,月余前才过完她十三岁的生辰。
十三岁,还是小丫头的年纪呢,连模样都没有长开。
她一直以为,景越辰对卿卿宠爱有加,是因为卿卿年岁小,又或者,是他将对已逝小妹的感情全部倾注到了卿卿的身上,但是她却又隐约听闻,景越辰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不仅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感情淡漠,那个同样姓景的小女孩,在死去以后,她的兄长从不曾提起她。
手足之情,在景越辰看来一文不值,所以,司空卿卿不是谁的影子,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那个夏日的午后,她算好了上个月的账务,照例将账簿送去给景越辰过目,尽管景越辰说过很多次,她做事细致谨慎,账务管了半年余从无偏差,如今正式成为禄存星君,心力更能集中放于一处,宫中账目由她核算他很放心,每年只需要在年关交个总账簿给他看看就行了,不过她每个月都以怕出纰漏为借口,总会亲自去清音阁送账簿。
的确,这一位新的禄存星君行事谨慎细微,每次的账务都要核对数遍,在她手下过的账,根本不会出问题,她的借口不过是存了私心,想要多接近他,多看他几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