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少年是你(138)
“来了姐!”池漾忿忿不平地说,“必须好好教育他,为了钱来打球太不像话了,体育精神都磨灭了。”
涂牵牵喉咙胀得有点发疼。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失声了,闻野每朝她走近一步,空气里的压迫感就跟着加重一度,直勒得她喘不上气来。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此刻的她居然无法直视他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
闻野的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她对面停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喊她一声“牵牵姐”,而是低着头把手里的五万块钱全部放到她手里,声音听不出任何悲喜:“还欠你十五万。”
他用这种方式,很残忍地在他们中间画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池漾完全回不过神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闻野扔下这堆钱和这句话就错身越过他们径自离开了。
闻野一走,他和涂牵牵瞬间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甚至还有个女孩不怀好意地绕着他们转了两圈:“追债都追这儿来了,要不然你们开个数,钱我替他还,小哥哥我就带走了。”
旁边的人都跟着哄然大笑。
池漾当场就气炸了:“带你妹,走你妹!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花你老子的钱出来玩你还挺有底气是不是?一口一个小哥哥叫得真亲,他能理你一声算我输!”
涂牵牵的眼睛眨了眨,又用力眨了眨,视线里的那堆钱才终于清明。她深提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些钱收好,转身走了。
池漾在下面跟那个女孩吵够了才跟上来坐进车里,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骂着骂着才发现不小心把自己也骂了。”
涂牵牵没说话,发动车子掉头离开。
“这就走了吗?”池漾从座椅里弹起来,“不继续去找野神了吗?”
“不是已经找到了么。”涂牵牵扭头看他一眼,甚至唇角还露出一点笑意,“状态比我想象中好多了,还知道打球赢奖金还债呢。”
“野神真的欠你钱了吗?”池漾被她笑得浑身发冷,条件反射一样躺回去,飞快地把安全带系好了,“二十万?”
涂牵牵“嗯”了声,语气和表情都让人捉摸不透:“不光欠我钱,他欠我的东西多了去了。”
——
闻野坐在俱乐部斜对面的那家咖啡厅的窗口,一直待到涂牵牵的车驶离这条街道,才起身离开座位,搭地铁回到学校北门附近那个叫做平西府的村子。
他在村子里的一栋筒子楼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子,房间里逼仄得只能放下一张床,条件虽简陋,但胜在可以短租,还有单独隔开的洗手间可以洗澡,日租金每天五十块钱,他租了一周,身上还剩三百块,刚好可以撑到初八开学。
他不知道涂牵牵今天下午是怎么想到去俱乐部找他的,他原本是准备攒够二十万一起还给她,不过这样也好,还一点,就少一点,起码他心里会轻松很多。
把那些钱的重量过渡到她的手心时,他以为会是这样的。
但是这天晚上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才发现自己还是异想天开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根本就不是这区区二十万可以填满的。
那道鸿沟鲜活地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同时也是他深刻地勾勒在自己心里,是他给自己的画地为牢。
涂牵牵真的没有恶意,无论是和徐素棉针锋相对,还是拿出银行卡用最简洁有效的方式让她闭嘴,出发点都是对他的心疼,是在为他抱不平,是为他的未来着想。
她从来都是善良的,会时时刻刻照顾他的敏感和自卑,会费尽心思让他接受她的好意。
这些东西他一直都再清楚不过。
可是他不想要,发自内心地抵触她这些以施舍为名的付出。
当这段关系里加入了“怜悯”与“被怜悯”的设定,就彻头彻尾的变质了。
涂牵牵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世,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曾经苦苦保守的秘密,其实本身就是不堪一击的,这些东西如今全部摊开在了阳光之下,他才发现,涂牵牵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他都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早在去年的夏末,涂牵牵在车站见到他时,很多东西就无声无息地走进了一个叫做“注定”的魔咒里。
他终于相信,一个人的经历,真的是刻在了骨子里,是藏不住的。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窘迫,他的贫寒,他的不堪,他的谨小慎微。她对他的怜悯,其实从那时就悄悄开始了。
是他在故意欺骗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一边心安理得接受她的施舍,还一边催眠自己,是她过分美好,而这些真的没什么。
但是怎么办呢,即便到了这种境地,他也没能狠下心做到真正的决绝,他只是想把自己与她隔离开,与所有人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