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艰不拆(34)
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脑袋里就五花八门地晃过这么多有的没的。
程否笑了。他发觉听她讲电话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好像没有人用过这样漫无边际,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着四六的方式跟他说过话?没有问询,没有试探,没有要求,没有命令……没有所有他能想到的目的,就仅仅只是跟他闲聊。
他曾经一贯认为,没有目的的说话和行动,只是浪费精力而已。
做每一件事都应该有目的。所以他自小到大,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莫可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他的沉默只会使她更加慌乱。她觉得他不说话是源于她说错了话,她说的那些,让他怎么接呢?说“嗯,我也几天没见你了,正想打电话给你,听听你的声音”?想也知道,这种话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除非老天疯了,或者他疯了!
慌张失措的时候,人会本能地说很多话,或者做很多看起来让自己显得很忙的事,她也一样。
“这几天我找了一份兼职,在家里没活干,出去做做事也是好的。”她如实地交代自己最近的生活状态,因为是事实,所以说得也很顺畅,在说话间心也不那么慌了。“以前我都是在家里工作,现在走出家门进入社会,觉得也有不少的收获。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现在手绘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吗?我想,如果真的有一天,手绘插画师这个职业不能再养活我自己,那我出去找份别的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会保有这份我最喜欢的爱好,有人请我画画我还是会去做……”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想法和打算都告诉他了。其实还有人也能让她去倾诉,比如叶珞,比如焦欣,她们是她的好友,几乎无话不谈。但是,也许是因为她们彼此之间都太熟了,对对方的情况都一清二楚,所以很多时候,她们在一起,反而不会去抱怨自己的那些琐事。她们做的更多的,往往是关心对方,想知道对方的境况如何,而别人的关心,会让她们自己更加不想去谈不开心不如意的事,怕扫兴,更怕麻烦到对方。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当你被动地接受对方的给予和付出的时候,其实你的内心并不会有喜悦;可是当你主动地去寻求别人的爱和关怀的时候,又会发现所得到的很少,甚至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假如刚好有那么一个人,和你关系不远又不会那么近,不会让你有奢望又或者有负担,这样的人大概是最容易让你敞开心扉的。
程否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
以前她觉得他无可捉摸,遥不可及,了解了才发现,其实他的实质并不像他给人的既定印象。他或许比一般的男人更内敛,更克制,也更懂得包容。
“程否,你在听吗?”说了那么多,她很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并问了这么一句。她没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柔得像一涓细流,汩汩地就流进人的心田;又或者像一片白色的羽毛,飘飘乎乎就落进肺腑,羽毛轻刷,便不可抑制地引起感官的轻颤。
他几乎有刹那间的迷失。“嗯,我在听。”这次他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我的这些话,会不会让你很无聊?”她没有再感觉到紧张,她只感觉到自己只是在顺着自己所有的知觉和意念,说她想说的话,做她想做的事。
“没有。”这句答案,几乎是不经他的大脑,而仅仅只是依循着他的本能。事实上,他不仅不觉得无聊,反而享受其中。他没有告诉她让她尽量多说一点,竟是因为害怕会破坏她的这份自然和……柔软。
她笑了。“我的生活其实枯燥乏味得很,估计说出来也没什么人想知道,我跟你说另外一件事吧!”聊到这里,她也没等他回答,便接着徐徐说道:“今天我正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居然看到我的一个多年不见的老邻居回来了,而且,她一回来,就让我们社区的所有街坊都轰动了!”
她很少用这种夸张的说法,所以不自觉有些脸红,不过脸红归脸红,分享的念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
“那个邻居叫宋如意,是我们社区以前的一位村干部的女儿,她以前在我们那儿很张扬,不怎么喜欢学习,打架整蛊的事情倒是没少干,所以很多大妈大婶叔叔阿姨都不喜欢她。她的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人,对她弟弟的重视远远胜于她,还说要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弟弟,后来,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她就离家出走了,十几年都没回来。
“但是就在今天,我看见她回来了,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看她的样子似乎这些年在外面也混出个名堂来了,不知道她这次回来算不算衣锦还乡?”她脑中突然浮现电视剧里那种多年穷苦书生一朝金榜题名,鲜衣怒马回乡的画面,虽然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感觉很像就是了。“我听街坊们议论说,她回来很可能是因为拆迁的事,她家是我们社区的大户,如果真要拆迁只怕他们家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补偿金。她父亲虽然以前说过一栋房子都不分给她,但我觉得她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不可能真的一分钱得不到吧?如果我是宋如意,就算不是冲着那笔钱,但父母真要这么做,我也绝对会非常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