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蝉]非天(7)
“可是……天底下哪里有万古不变的东西……”
“所以我二哥说,若有一日烛龙之火熄灭了,万物寂灭、天地置换,对三界而言便是一场浩劫。”
“是吗……”这个男人说,“你说过,烛龙闭着眼睛便是天黑了,对吗?”
“对。”
“阿蝉,那……烛龙刚刚……是不是把它的眼睛闭上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杨蝉扭头看看窗外,外面的还有大半的天光没有被暮色隐没。她伸出手,掩住了刘衍的双眼:“不,只是你的眼睛闭上了而已。”
“是吗?那我可以见到我的妻子了……”
“是,”杨蝉斩钉截铁道,“而且刘衍你记住,你只是个凡人,上了奈何桥就接下孟婆汤喝了……而我只是个过客,你从未认识过我……”
她说着说着,觉得掌下有些异样。再移开手掌,发现刘衍已经死了,他面容安详,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有人从门口走出去了呢。
她不由自主地追着那凡人的魂魄出了屋,屋外空无一人,唯有两株桃花颤了颤,chūn风拂过,散落一地花瓣。
……
“这一晚余下的时间,我在那两座坟边挖了个坑,把刘衍好好地埋了。三座坟,一座是新的。我到山间也折了一枝桃花,插在刘衍的坟头上。我对他许下的诺言,我做到了。但怪异之事,才刚开始。”
第四章 百年
成周五百年,新都洛邑。
有一对新人准备行百年好合之礼。
她经过时,女方家长在家庙设筵,恰巧等到新郎来迎娶新娘,领着新娘出了门。
还是那个人。
过了几世,面貌有所不同,可她仍认出他来了。
她一诺千金,说要记住他,就一定生生世世都记住!无论是那易朽烂的皮囊,还是这堕入轮回的魂骨。
有宾客见她杵在那儿不动,好奇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
“哪家的都不是。”她冷着脸道。
“你是主人家的亲戚?”
“不是。”
“那……”
“只是个故人。”
她说罢欲走,听得个小孩问在问他娘。
“他们怎么走了?”
他娘回答:“新娘被接走,是要去新郎家里的。”
“为什么要去新郎家?”
有那好事的凑上来嗤嗤笑道:“当然是要去成亲啊!”
“成亲?”
大人以为他不懂呢,连忙解释道:“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住到一块,一起过日子。”
“过日子?”孩子继续追问个不停,“男的和女的,怎么过日子?”
这下没人回答了。有些话不好说跟孩子讲,大人们一个个的还没喝酒,脸就全都红了。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吗?”杨蝉突然向他们插话道,“既然都要一起过日子了,成亲前就应该是相爱的吧?”
“呃……这……”
这话宾客们还是不好答。于是杨蝉明白了,那新郎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一定不是假的。
夜半时,她蹲在新房的屋顶上往里看,一对儿璧人,分坐两侧,一个看左一个看右,不知在想些啥,一动也不动。
阿蝉丢了个石子儿下去,砸中了新郎的脑袋。
“哎哟!谁丢我!”新郎蹭地跃起,却又有一个石子砸中了他的鼻子。“谁?!是谁?!”他仰着脖子往屋顶上看,当然看不见半个人影。
接下来,石子如天女散花般向他扑去,新郎被bī得节节败退,最后扑通一声摔进了新娘的怀里。
这景象滑稽至极,不过似乎无人发笑。
那新娘显然十分羞涩,新郎已入了她怀里,她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人挣扎了半晌,终于各自分开,继而端正地重坐回两测,一个继续看左,一个继续看右。
杨蝉摇了摇头,把那新娘弄晕了,将那新郎提上来。
“他们说你们成亲了,要‘一起过日子’,可我怎么看着你们只想各过各的日子,一点也不想在一起?”
杨蝉蹲在新郎眼前,一袭白衣,不似常人。新郎抖得跟个糠筛似的,趴在屋脊上起不来。
“回……回大人的话,我……以前……没见过……她……”
“可是今晚就见到了呀,”杨蝉好奇道,“寻常人眼中,那也是个妙人儿,更何况你岳丈身居六卿之一,你做了他女婿,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你到底在不满些什么?”
“我……”那男人被一噎,好像没那么怕了,话便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新郎撇撇嘴,“你是小孩,你不懂。”
“原来我不懂,”杨蝉一挑眉道,“不喜欢她还娶她,你作为一个大人,就算是什么都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