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蝉]非天(17)
“我与他告别,又进了华山……”
“为啥?你是打算动手了吗?”
“非也,我是去见叶琳琅。”她淡淡地道,“因为,我欠她一个故事。”
……
“你……又来了……”
那狐妖再见她时,正站在那dòng窟宫殿的庭院里,这一回,她似乎正清醒着,没有犯病。以山壁内满目的宝石为光,地上的那些个奇花异草在那幽幽的荧光映衬下,更比阳光下的凡物更为妖异娇艳。
叶琳琅再见她,毫不吃惊,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杨蝉背着手,踱步到她身侧:“我不能来么?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呢!”
叶琳琅白她一眼:“若要杀我,动手便是,何必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又不跑。”
“你为什么不离开华山?”
叶琳琅用袖子掩住口:“那你又为何乐于四处杀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想说,有的,不想。”
杨蝉接话道:“然也,我来,就是为与你说说故事。你不想听,也得听!”
话毕,围着庭院中一张石桌坐下,还用衣袖拂了拂身边的石凳,道一声,“坐。”
——如同这路过的行者才是此间的主人。
叶琳琅坐下,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听了,有好处么?”
“没有。”杨蝉想了想,“但是,我有。听故事,是我的趣味;说故事,也是我的趣味。有趣味,不算好处么?”
叶琳琅慨叹一句:“你这个人真是怪……”
……
杨蝉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
有那么一长段,她不想说了。
“怎么?”猴子正听得兴起,急着催她。杨蝉不急,另选一段继续了下去。
那中间所漏的一段就仅仅存在于她的回忆中吧。
……
叶琳琅慨叹一句:“你这个人真是怪……”
“失心之人,三界之中唯有我一个,当然足够奇怪,但还不是最奇怪的。”
“还有比你更怪的么?”
“有呵,”杨蝉,“比如山石无情,却能生病。”
那母狐媚眼一斜,狡黠之色半露其中。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杨蝉的目光紧紧相bī,“我一入山,便见得群魔乱舞,还有一个为首的道人。那道人一开始遮着脸,后来被我一把扯下……”
她深吸了口气:“那是我的脸!””
“哦……心魔而已……”那狐狸淡然道。
“是,心魔,如今想来,那就是我的心魔!”杨蝉应道,“当时却道是哪个妖邪的手段,变化成我的样子……我砍伊一剑,伊伤一处我也伤一处……直至,我砍下了伊的首级!”
她扯开脖颈周的衣领,那里有一圈微微的红痕,几乎淡得看不清了。
“……然后再摸索着,把我的头接了回去。”
狐狸把视线转向一边:“这就是你的故事吗?”
“你不道声奇了吗?”杨蝉理回领子,幽幽道,“你作为地仙,将入魔道,由此邪气溢出继而污染地脉,引动周遭生灵心魔横生——这不奇怪。但我,一个失心的人,谈何而来的心魔!这岂不是怪事一件吗?”
“你想说什么?”
“这山里有东西,是我未曾见过、不知何来的!你住在这山里,不可能不知道吧!”
“呵呵呵呵呵……”叶琳琅不由失声笑道,“原来你也不过是为了一件自以为是的宝物才进山来的!说什么讲故事,虚情假意得很!”
“jiāo出东西,我可以饶你一命。”杨蝉再不掩饰。
“若我说这东西纯属子虚乌有,是你胡思乱想呢?”
“那么,你就该死了。”
话甫落,一刃薄锋直bī狐狸咽喉,冷冷的剑影映着dòng窟满壁莹莹的光。
“你出手,我躲不了,”狐狸毫不畏惧,化出一壶茶,自顾自取了石桌上的玉杯自己斟一杯,“但是没有的东西,你就算杀了我,我也jiāo不出。”
“真的吗?”那柄剑锋朝着那白皙纤细的脖子又紧了紧。
“你bī我,也无用,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你隐瞒,是不愿说,还是不敢?”杨蝉突然收起剑锋,压低声音,“嘘,你自己听。”
dòng內寂静,只有几道水流湍湍。杨蝉忽地一挥衣袖,流水封冰,最后一丝杂音也被断绝了。于是,在这绝对的静谧之下,有那么些微不可闻的动静,缓缓沁出……
呼——如风声。
呜——如喘息。
忽近忽远,遥不可及,来源,是地底。
“烛龙之火,久贮地脉,以地气所养,生生不息。我初来时,没有发现,再来时,我探了探此处地脉,终于发现了,”杨蝉再拂袖,冰融顿消,溪水便再自流淌,“我曾见过玉鼎的典籍中有所记载,上古诸神造人,人却不安于天命,做下诸多悖逆……其中,便有藏起龙火一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但,此后烛龙消失于三界,我估摸着,若世间真有此事,龙息一定是被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