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少年(6)
赵澈倚在公交地靠背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让他的身体和精神上都疲惫不已,李倾的医药费不是一笔自己可以承担的小数目,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找吴昊。
3.
赵澈回到家后借着发烧犯困的缘由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怕奶奶发现自己脸上的伤,尽量少和奶奶近距离接触是唯一不让奶奶发现的办法。
老人似乎都很好骗,吃饭的时候,赵撤说了些抚慰好听的软话,就端着夹了菜的饭碗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但中午吃完饭后,屋子里越待越冷,想伸手到烟囱旁边烤火,感到炉子失了温度,用火钳子勾起炉壁看,感情是炉子里的火落了,锄了一簸箕煤填到炉子里,拿秸秆和棒子骨做引子,一阵倒烟后,火总是生了起来。
屋子里又开始暖和起来,赵澈拿了马扎坐在炉子边烤火,心里想着李倾医药费的事,虽然请了一天的假,但他还是准备下午去就去学校。
赵澈套上棉服,在镜子前带好口罩,眼睛一下定在棉服绽了线的肩膀上,昨天晚上被撕打的时候线头就已经秃噜了一大截,这会已经露出白色的棉花,显得格外刺眼。
赵澈从奶奶的针线匣子里挑出黑色的线就开始缝,以前的衣服但凡是破了洞或者绽了线都是奶奶上手,在破洞上绣一只五角芒星,绽了线的地方缝得整整齐齐,直到奶奶的眼睛看不清线头和针孔,赵澈才自己学着拿针掐线。
男人的手终究顶不上妇女,更何况是干了一辈子针线活的奶奶,赵澈缝出来的东西结实是结实,就是丑,针脚附近的衣料都皱皱地拧巴在一起,但好歹是缝上了,他重新穿上照着镜子瞧了瞧,嗯,挺好!然后一脸满意地走出了家门。
4.
赵澈低着头从后门走进教室,没人注意到他,应该说,在这个学校里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地注意过他,不过这次不同,自打赵澈一进教室进入了吴昊的视线,吴昊的眼睛就没错开过。
是老胡的地理课,他想徒手画一个整圆,但总是画不好,讲台下乱哄哄聊天睡觉吃小吃七仰八叉的学生看到他的窘样,立马发出一阵哄笑。
“行了,就这个了,凑合着看吧!”
老胡回过头来看向讲台下,三年来他从来就没有一次画圆过,所以在八班文科生的印象里,地球就是个磕里磕碜的土豆形状,学生们的故意起哄和刻意嘲讽他也早就习惯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憋了一股无名火,想发泄的情绪老是找不到对象。
“赵澈,进教室为什么不喊报告?”
赵澈刚坐下感到椅子上的冰凉,连书包派还没来得及退下去就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他一下子成了全班的风暴中心。
“问你话呢,怎么,长嘴了不会说话?”
“我喊了,班里……班里太乱,老师你没听到。”
“我没听到?我没听到你就不会再喊?”
赵澈没有再辩解。
“放学前一份三千字检查,坐!”老胡一声怒喝。
赵澈刚坐下没两秒,老胡又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脸上,砸么了一下嘴。
“口罩摘了!”
“老师我脸伤了。”
“伤了你戴什么口罩?怎么不粘纱布?你这叫不尊重老师,摘了上课!”
“我里面没粘纱布。”
“谁叫你不粘纱布,还是伤得轻!要么口罩摘了,要么回去粘完纱布回来上课,要么给我出去站着!”
赵澈知道,老师都是端着架子的精神怪物,表面上是当着众人给了自己选择,其实无论是选择后两者中的哪一种,都是没给老师台阶下,于是就成了老师口中的“给脸不要”,“和老师对着干”,“不服从管教”。
赵澈真想转头就离开教室,但是他不能,他不想惹事,不想给奶奶找麻烦,奶奶老了,他只想好好地念书,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离开这个破落的小城市。
赵澈一把扯开口罩,同学们看到他脸上的大片伤疤,又发出一连串长长的唏嘘声,更有人撇着脸表现出狰狞的表情,满是厌恶和嫌弃。
5.
课间,不时有人朝这边传来鄙夷的神色和讨论的呢喃。
“要我说肯定被人打了,要是单纯地栽地上肯定不可能摔成这样。”
“看这伤势起码是世仇……”
风凉话传进赵澈的耳朵里,他不想理会这些嚼人舌根的人,也没有再带上口罩,已经被所有人看了个底朝天,再掩饰也没了什么意义。
“你出来。”赵澈走到吴昊的课桌前面面面无表情地说。
吴昊被心里一直揣测不安,但该来的真的到来的一刻,心里的忐忑竟然平了半分有余。
吴昊跟着赵澈横穿过操场,走到教学楼不不远一处杂物平房的背风处停下来,除了后勤部的人带学生偶尔来这里领取拖把扫帚土簸箕,更换损坏了的桌椅板凳,平时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