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永恒(40)
弟弟拿起话筒招呼大家继续吃,周围又恢复热闹。我回过神来,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拿起纸巾帮他擦衣服上的油脂,他抬头看我一眼,蹭的就红了脸,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他是弟弟的同事,和弟弟一样在遥远的山区任教,只是他比弟弟大些,甚至比我还要大一岁。婚礼上认识以后,他时常托弟弟给我带东西,除了特产之类的小玩意儿,还送过我一块圆溜溜的石头,石头上画着一只酣睡的小猫,我会心一笑,他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以后,我会有意无意的向弟弟打听他的事情,弟弟也顺水推舟的撮合我们,于是一个小长假,我跟随弟媳去了那个遥远的学校。
我们一早就出发,坐了半天火车又转大巴然后又步行,到时已经是傍晚。山里的学校条件艰苦,晚饭只能自己在一个小厨房里煮,弟弟在门口迎接我们,而他则在煮饭,当我看到他时他正端着一锅稀饭站在烟雾缭绕的厨房,抬头冲我呲牙一笑。
饭后弟弟和弟媳一溜烟就跑了,剩下我和他待在一起,刚开始时他有些不自然,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僵硬,渐渐熟络了以后他就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说起工作中的趣事、一边带着我慢慢走到学校旁边的山头,他说哪里的景色很美。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天的黄昏,眼前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和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我们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柔柔的跟我讲述他的父母和童年,讲述他和的姐姐之间的感情,讲述他的工作生活以及朋友们……直到月光拉出了我们的影子。他是个成长在温室里的人,家庭虽然不是很富裕但却和睦幸福,因此他也成长为一个又热爱生活又阳光的人。
他说全校就他的寝室最好,床最大,而且不潮湿,于是夜里我住在他的寝室,而他去和他的同事挤一挤。一进门他就这里翻哪里找的,一会儿给我张新毛巾,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抠出盒香皂,甚至连新牙刷都准备好了。明明山里的温度很低,可一会儿时间,他就热得汗水直流,他擦了擦快流到眼睛上的汗,红着脸说;“那我走了?”我点头。
他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回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温暖:“你想说什么?”
“额……你今天听我说这么多,觉得我是怎样的人?”他用手抓着门框,有些不安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你的人生缤纷灿烂。”
后来当我们回忆起这个画面时,他说他琢磨我那句话琢磨了很久。
假期结束,我也该回去了,弟媳因为休年假,决定多陪弟弟几天,于是他特意送我回成都。那天他的脸色很不好,一反常态的也不说话,我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没细想。可一上火车他就跑到另一节空位很多的车厢坐着,好像刻意要离我远远的,我气呼呼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哪里得罪了他不成?我双手抱胸坐着,想着他肯定回会来找我的,可我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越等越生气,于是买两瓶水拿着去找他。他一直仰头昏睡,就连我走到他旁边坐下了他也不知道,我看着他有些泛白的侧脸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摸,一片滚烫。他睁开眼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这才知道,他离我远远的,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又气又心疼,没见过这么傻这么笨的人!
火车上没有药,我只能拿着小帕子打湿了给他敷额头,可他还是越来越严重,昏昏沉沉的一直睡着,等到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我打个车想带他去医院,他却死活不肯去,念叨着说开点药就好,我拗不过他,只好就近找个宾馆安置他睡下,又去买了些退烧药和稀粥回来喂他吃了下去。我始终不放心,一直陪着他到很晚,拿湿毛巾一次一次给他敷额头,他时醒时睡,昏昏沉沉的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坐在床边任由他抓着,我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他,他的眉毛长得很好,又黑又密,弯弯的像两轮勾月;我知道他的眼睛很大,却不知道原来睫毛也这么长这么翘。他们其实不是很像,我那时不知道就怎么把他看成是他的。我想着想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半夜时,他的烧不仅没有退下去,还开始呕吐不。我吓得心惊胆战,好在平时搬书搬惯了,有那么点力气,半扶半抗的带着他下楼,沿街走了很久才打到车去医院。医生给他打上点滴,说他有些受凉还有点儿肠胃炎,没有大碍;我彻底放松下来,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抚在我脸上,有点痒。我伸手揉了把脸,睁开眼睛,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昨晚上谢谢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