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永恒(38)
工作越来越顺手,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我想起他的时间越来越少。起初还会在想起他的某个深夜里失眠,随着时间流逝,他再也不曾出现在我梦中。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告诉自己要忘了那段时光,于是再没有回过会所,也没有见过以前的旧人,生活得全然没有半点从前的痕迹,每当同事问起我的从前,也总是闭口不言。我就当是从没有过那段经历的开始新生活,努力融进新的圈子,但不论我怎么努力,我和她们总是有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她们喜欢聊化妆、聊衣服品牌、八卦或者聊父母的趣事,不论哪一件我都插不了话,只能沉默的听着她们说,附和着跟着笑,只有这样,我才能显得不那么另类。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安安静静的在图书室做自己的事情,工作的闲暇就一个人看看书,写字或者乱涂乱画,周末就买些吃的去贿赂门卫,然后拿了琴房钥匙偷偷练琴。生活得平静又踏实的我,逐渐的连梦也变得香甜。
25岁那年,弟弟已经任教,他对我说他对这个家厌恶至极,于是总也不回来。从那次父亲帮我换过门锁后,母亲就常来寝室看我,有次一打开门就看到她坐在我床上,我明白怎么回事,也不意外,沉默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该洗漱就洗漱,那以后我常会在寝室里发现一些吃的或者用的。有时她也会跑来跟我说起弟弟,言语间满是担忧和思念,我虽不搭话但都听进了心里,看着她逐渐花白的头发和身上的旧衣裳,我终是心有不忍,每个周末都回去吃顿饭。从我在学校工作后,她们也不再要求我上交工资,学校工资低,可我总算有了些钱,有时也会给她们买买衣服,虽然父亲从不曾穿过。
这一年暑假,我回到小镇上。姐姐已经从家里搬了出去,带着侄儿和侄女住在早餐店的阁楼,阁楼很矮很窄,矮的进去都得蹲着进去,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大床,姐姐忙着煮面,侄女就一个人在堆满了衣服鞋子的床上打滚。原本狭窄的空间加上我就更狭窄了,姐姐高兴的一边跟我拉家常,一边收拾床上的衣物,给我腾出一块睡觉的地方,我抱起正睡得香的侄女,一阵心酸。
半夜3点过,我被一阵噪音吵醒,起床一看是姐姐正在揉面做馒头,侄儿守着大锅熬稀饭。我走到厕所洗把脸也帮着姐姐揉面,一边做事情一边聊天,我问她姐夫去了哪里,她说姐夫很少来店里,大部分时间都去开车去了;她说生意不好做,半夜要起来揉面,上午还要卖面条,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姐夫工资微薄只够还利息,而侄儿的学费、家里的开销全靠姐姐一个人卖面撑起来。我沉默着听她讲述,心里沉重得发闷,既是心疼也是愧疚,明明知道她处境艰难然而我却帮不了她,能做的只是更卖力的帮她打杂。
在一个凉爽的傍晚,我洗完了面碗,姐姐带着儿女洗澡睡觉,我在面馆隔壁买了瓶好酒,又称了点儿卤菜,骑着自行车一路颠颠儿的去了班主任大叔家;许久不见,如今我已经长大,可以陪着他喝点小酒了。
我激动又兴奋的敲着班主任大叔的家门,门一开,首先看到的是师娘那花白又乱糟糟的头发,衣服也穿得皱巴巴、脏兮兮的,红红的眼睛显然是刚哭过,这和我记忆中的整洁优雅的师娘大相径庭,刚想询问,师娘却拉着我的手崩溃的大哭了起来,师娘哭着说:“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老师他总念叨着你……”听师娘说了以后我浑身发抖,顾不上掉在地上的酒菜,跟着师娘直奔医院重症监护室。
见到老师的时候,他沉睡着,原本胖乎乎的他瘦得皮包着骨头,头发已经掉完了,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师娘在一旁低声抽泣,我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轻轻拉住他的手,颤着声音呼唤老师。他手指动了动,张开眼睛看到我,扯着嘴角努力微笑,嘴唇一张一合,我两忙凑过耳朵听他说什么,他说:“姑娘又漂亮了,在哪里工作?谈恋爱没有啊?”声音微弱又嘶哑。
“我有男朋友啦,他对我很好!我也在学校当了老师,继承你的衣钵了!”我擦干眼泪,笑着对他讲。只要他能放心,要我撒什么谎我也愿意。
没说几句话,他就精疲力竭,护士连忙让我们出去。师娘说老师是肝癌晚期,已经住院很久很久了,他一直非常记挂我,时常对师娘念叨我这个学生,而他们的女儿走了后就没回过家,老师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却悲痛,夜里睡不着觉就起床一个人喝闷酒,这才得了肝癌!我问师娘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老师病重的事情,师娘说:“你老师叫我不要告诉你,他说你是个重情义的,知道后肯定会影响你学习。我一想也是,你若真是个重情义的,早晚会回来看他,谁知道……。"师娘哽咽着说不下去。我心如刀绞,又悔恨又愧疚,顺着墙壁滑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前,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巴掌,我早该回来的!早就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