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90)
尚如卿已经清楚明白的知晓季淮冽是个什么样的人,见怪不怪吧。她不想浪费时间,直视着笑吟吟想看她恼羞成怒的季淮冽,单刀直入道:“你娶我的理由是因为小时候那句承诺还是因为歉疚?”
季淮冽猛地顿住弹着玳瑁折扇的修长指节,目光复杂幽深地直视向她。他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眼中流露出的些许惊诧却让尚如卿捕捉到了。
她轻轻摸了摸额上那块淤青,有些拘谨的说道:“不知为何,那时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季淮冽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了然道:“初见你时,你似乎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我就在想忘了也好。那并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不是么?”他朝她浅浅一笑,不似平日的吊儿郎当,而是一种让尚如卿感到很陌生的模样。像是有些什么尖锐的东西深埋在他心底,让他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你如今都想起来了,许是天意如此吧。”季淮冽缓缓抬手抚上尚如卿左额上的伤疤,神色温柔缱绻,连语气都像怕惊吓到她似的轻飘飘落进她耳里:“这道伤因我而起,我心里自是歉疚。但我娶你并非因为歉疚,亦非因为那个承诺。”
尚如卿没料想到他会忽然触碰,一下愣住了。随即意识过来连忙错开半步逃离他指尖上的温热,脸也在瞬间布满了红晕:“莫非你想说你娶我是因为心悦于我?呵,季玄雅,我们真正认识了才多久?”
季准冽意识到自己过于亲昵,才僵直得收回手,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在悦宝斋那次并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也有过什么都不想管了,直接上门向你提亲的冲动。可又总想着时机还未成熟,我能做得更好,你也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得更快活。却未料竟会拖延至今。”
尚如卿静静听着他说话,未置可否。
他也没在意尚如卿是否在听,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实际上我并没有在此时向你求亲的打算。可自你伤重后,又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苦,便顾不上什么时机了。”
尚如卿低垂着脸看不清什么神情,不知有没有将他这番肺腑之言听进心里。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尚如卿才忽然抬眸问他:“当年追杀你的是什么人,又为何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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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升起了一丝暖阳,不轻不重的照在街坊巷道之间。许是多日来都是阴沉风冷的灰沉天气,今日难得有阳光,街上的行人比往时更加热闹了。檀珠掀开车帘往外瞧去,那些行人摊贩沉浸在暖意十足的阳光下,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暖。叫卖声与谈话声,甚至是脚步声都比之前响亮多了。
她对坐在座椅,一只手撑着下巴支在茶几上的尚如卿说道:“今日天气真不错。小姐,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做什么,不如下去晒晒太阳步行回府如何?”
尚如卿双目遥遥望着某一处,一副怏怏的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似乎没听到檀珠的话,仍在神游天外。檀珠提高的声调去喊她。尚如卿才拿眼角瞟了她一眼,“我听得到,喊那么大声做甚?”
檀珠不知尚如卿又在心里计较着什么,没了往时的活力。她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为什么对安王爷说你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有安王爷在,他肯定能帮你找出那个推你下水的凶手呀。”
尚如卿仍撑着下巴,轻描淡写的伸出另一手往檀珠额上轻轻弹去:“我自己会查,用得着他那般劳师动众么?”
檀珠吃疼得忙用双手捂住被弹疼的额头退开身子:“小姐,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怎能说是劳师动众?”
尚如卿终于垂下撑着下巴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檀珠说道:“什么身份呀?我就还是我,不会任欺负我的人逍遥自在。对了,你替我送封信去谢府。”
檀珠放下手,一脸狐疑:“信?”
尚如卿耸耸肩,无奈道:“光是传话,估计熙桐哥哥不会与我见面。”
“小姐,你都快成安王妃了,对桐少爷的心思还是……”檀珠有些不忍的开口劝道。后面的话又怕说得难听让尚如卿不高兴,便及时顿住了。
尚如卿真想把檀珠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是叫她送封信,她还能想到那上面去了。尚如卿正想嗔她一顿,却突然发现檀珠的双唇有些干裂,双手很粗糙,有几处指节还长出了膙子。脸也像是冬日里那沉闷的景致,暗沉无光。
她便收了脾性,毫无波澜的说道:“你尽管去办,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檀珠才咕哝着应了一声。
她又忽然问道:“檀珠,你今年二十八了吧?未想过嫁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