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69)
季淮思微微颔首,很自然的抚上尚如左额那道伤疤细细摩挲。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尚如卿一僵,羞怯得想躲开他。季淮思轻轻勾唇一笑,不徐不疾却不容分说的对她说:“你从树上摔下时朕都看到了。之后变得十分吵闹,寿宴也不了了之。”
“御轩,我还是很不明白。”尚如卿抬眸,目光灼灼看向季淮思。
被她直率坦然的目光注视,季淮思的手顿在半空,顷刻便收了回去。他英俊的眉宇舒展开,缓声道:“什么不明白?”
尚如卿带着几分天真的表情问道:“为什么仅凭一个糖人你便能念念不忘十四年?”
季淮思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不禁莞尔:“对朕来说,那不仅仅是一个糖人。”
“……”尚如卿其实能明白季淮思的意思,但她要假装自己不明白。
季淮思像没看到她迟疑犹豫的神色,径自起身道:“也罢,母后未必会同意十哥与你的婚事。你好好养伤,朕有空会再来看你。”说完,他从身上摸出一块云锦包裹的物事递给她:“这个带给你解闷儿。”
尚如卿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用兽骨打磨成的九连环。九个圆环和环柄丹碧粲然,与平时见惯的九连环大不相同。摸在手上有股冰凉的触感,温度上升时还会泛出淡淡的雨过天青色。
季淮思瞧了瞧窗边木架子上完全睡熟的红玄,呢喃道:“是不如一个活物有趣,却能留存很久。”
尚如卿回神忙道:“谢圣上赏赐,恭送圣上。”
季淮思恼恨得睨了她一眼便起驾走人,檩珠忙跟在身后送他离开。屋内一时静寂下来,尚如卿拿着那别致的九连环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对自己的喜好倒摸得透彻,反倒让她更加心虚发慌。
不大一会儿,屋门又重新响起,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尚如卿以为是檩珠,正想交待她把九连环放到妆台,目光投去却见是谢熙桐。
无论何时何地,她眼中的谢熙桐总是那般的清风朗月,俊逸出尘。他徐徐走近,昳丽的脸上盈着淡淡的温柔笑意。只是两道墨眉皱起,那笑容便像挤出来一般的牵强。
他坐至尚如卿身边,看着她:“在你闺房我本不该逾矩,但又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我从明风那里听说了,你真心想嫁给安王殿下么?”
尚如卿扬起一张笑脸说道:“嗯,我是真心想嫁给他。”
“……”谢熙桐有些不解地凝视她,似乎想从她那张苍白笑脸上找出些端倪:“卿丫头,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妹妹,自然希望你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只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喜欢安王殿下的为人,更不用说嫁给他。”
尚如卿听着他满是好意的劝话,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苦楚。她攥紧手中的九连环,垂下脑袋闷闷道:“熙桐哥哥你别担心,以我的性子断不会容忍他日后继续之前的荒唐行径。他要敢去逛花楼,进窑子,右脚迈出府我就抽断他右脚筋,左脚进的花楼,我就打断他左脚。”
屋内气氛原本很沉重,经她这么一说,谢熙桐反倒被她逗笑了。她还是原来那个尚如卿,好像从来没改变过:“你这丫头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就说几句祝福我的话么。日后我成了安王妃,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待在一起了。”
想到以后见面,谢熙桐还得向这个丫头行礼,谢熙桐也有些无奈的笑了——他总是无法想像尚如卿当上安王妃的模样。
“圣上对你十分执着,只怕他会从中阻拦。”想到季淮思得知尚如卿受了伤,奏折都没批就趁散值时辰与他前来时的神情,谢熙桐便能明白他对尚如卿确实很上心在意。
卿丫头这样的性子,谁都讨厌不起来吧?季淮思对她另眼相看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唉,再怎么执着我都不可能成为圣上的妃子,圣上又何必为难自己?”尚如卿耸耸肩膀很是无奈的开口,紧跟着话锋一转:“熙桐哥哥你就不同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和三姐在一起。未来会如何谁又知道?说不定你和三姐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有什么万一,也不至于追悔莫及。”
谢熙桐失笑,轻声反问道:“你认为圣上会同意?我父亲又会同意么?”
“圣上和你关系这么好,怎会不同意?他开口赐婚,谢伯伯又岂有反对之理?”
“关系好么?”谢熙桐喃喃,像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般看尚如卿,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你知道朝中有多少官员想跟谢府攀上关系?这些年介绍给我的官家姑娘可不少,我又为何到如今年纪尚不婚娶?”
“因为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三姐,别人自然入不了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