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65)
尚如卿的这些话如当头棒喝,重重击打着尚如兰的内心和灵魂。她知道!从延年宴上她窥见季淮冽和尚如卿在一起说笑,就已看出季淮冽对尚如卿的特别!
可她无法接受,一直在欺骗自己,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如今听到尚如卿亲口说出,她整个人措不及防的崩溃了。
良久,她缓过神,声音虚浮无力:“你一直强调桐大哥,是因为你也知道他的心意?”
也?尚如卿闻言暗自惊疑——谢熙桐居然已经向尚如兰表明心意了么?
“三姐你说过会放弃安王,那为何不考虑接受熙桐哥哥?他一直都恋慕着你,从未变过。”
尚如兰长吁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鬓边的双蝶花细簪,目光变得缱绻幽远,声音低低不可耳闻:“是呀。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喜欢我,只有他而已……”
“三姐,我嫁给安王也是希望你能彻底断了念想,重新开始。如若你要恨我便恨吧。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三姐。”
尚如兰感到无比茫然:“恨?……小卿,我不恨你,一切只怪我自己。”她扶着妆台立起身,缓缓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三姐也唯有祝福你了。那对鸳鸯枕我会再重新纳些金线,好作你嫁去安王府的贺礼。”
“三姐……”尚如卿轻唤尚如兰。可尚如兰像没听见般,身姿颇为趔趄的步出内室,绕过屏风,掀起珠帘,离开了屋内。
尚如卿望向窗边木架子上的红玄。它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左右晃动的脑袋,好像在疑惑又好像在研究她。
“看什么?”尚如卿问它。
红玄张开小喙怪声怪气喊着:“卿卿傻丫头,傻丫头……”
尚如卿鼓起腮帮子,泄气道:“你才傻呢……”
红玄扑棱着翅膀甩甩身上的羽毛,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瞧尚如卿,继续不怕死的喊着:“傻丫头,傻丫头,傻丫头……”
尚如卿却没有逗它的心思。呆呆倚坐着不知想什么,连檀珠回屋了都没发觉。檀珠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她和尚如兰说了什么,没半点精神气。
檩珠深吸一口气,嘻笑道:“原来小姐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她突然的感慨让尚如卿有点好奇:“你在说什么?”
“小姐之前说圣上和安王殿下招惹你是烂桃花,檀珠只当是你赌气。不想时至今日才明日个中意味。”语毕,檀珠靠在榻边蹲下身双手握住尚如卿的手,心疼的问:“小姐你真要嫁给安王殿下么?你明明喜欢的是……”
尚如卿手势一转反将檀珠的双手围握,截断她后面未说出来的名字:“檀珠啊,世间之事多不尽如人意。而我能想到,做到的就是亲自作出选择并决然走下去。”
“小姐你自小就这样,决定做什么事就从不回头。有些事明明有别的办法你却总选择最为极端的那一个,也不为整日替你担惊受怕的我想想。虽说我只是一介丫鬟,但我把小姐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不希望小姐你为难自己成全他人。”
檀珠当尚如卿的贴身丫鬟已经二十几年了,尚如卿还是第一次从她那里听到这些推心置腹的体己话。尚如卿以为檀珠什么都不懂,很多道理不愿跟她多说。可原来檀珠都懂,她不知道罢了。
“呔,越说越让人难为情。知道你有那份心,你就别给自己找难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遥想我成为安王妃后富贵荣华,权势地位尽在掌中,多少人恨都恨不来,又有何不好?”
檀珠对尚如卿的性子最了解,无论谁来劝她结果都会是一样。她唯有叹息道:“我知道小姐你有主张。若安王殿下待你不好,你绝不会忍气吞声。不管小姐你身在何处,檀珠永远都会跟随在你身侧。”
“毕竟只有你才受得了我折腾。”尚如卿朝她调皮得眨了眨眼,揶揄道。
檀珠不以为意,缩回双手站起身去扶她:“小姐,说了那么多话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尚如卿顺着檀珠的轻挽慢慢躺下。腹部仍隐隐传来痛感,但她心里却很轻松舒坦。好像所有郁结和苦恼都在此时化为轻烟消散无形。
檀珠替尚如卿盖好锦被,仔细掖齐被角,放下帐幔。在她转身准备退下时,尚如卿忽然喊了她一声,随后她便听到尚如卿轻飘飘的声音:“谢谢你。”
檀珠扭头看去,瞳中只映入丝绸帐幔上描出的绣花彤云图案。她会心一笑,缓缓退出内室。
睡去多时,日暮已至。
庭院那棵古老的合欢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零星将枯未枯的叶子。寒风簌簌而过,便轻轻晃动,随时会飘落似的。院中景致萧索冷清,染上冬时特有的颜色。来回穿行的下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抖擞着精神忙碌,谁也无暇去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