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60)
季淮莺摇摇头,抿了抿唇才道:“谢御史与卿小姐舍命相护,本宫和六皇兄感激不尽,日后定当重赏。”
“公主言重了。”尚如兰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季淮莺和季淮宇出了将军府,门前台阶下已经有一辆车辇在等。丝锦的帷缦上绘着花鸟鱼虫,垂下的流苏在风中摇晃飘动,装饰着青琅轩和珊瑚的车身在闪烁摇摆的灯火下散出幽幽辉光。
禁卫军的头领见季淮宇和季淮莺出来了忙上前行礼。季淮宇的神色仍不见好,挥挥手作应答,掀开车帘弯身进了马车。
季淮莺也跟着上了马车。刚在车内坐好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驾马行车之声在将军府门前猛地停下,有人从马车上疾步下来。
外面瞬间哗啦响起一片行礼声。季淮莺疑惑地抬手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原来是季淮冽来了。他正跟尚如兰说着什么,神色急切紧张,跟往常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大为不同。
尚如兰与他说话时神色变幻,时晴时阴,全然没有与他们说话时的平静镇定。季淮莺痴痴看着尚如兰,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里正胡思乱想,季淮冽的目光冷不防扫了过来,季淮莺心里蓦地一滞。她还未作好说些什么的准备,他已经轻轻点头作示意,便不再看这边,脚步匆忙地奔进将军府。
季淮宇也瞥到了季淮冽,但却像没看见般,侧过头看向窗牖外那阴沉昏暗的模糊景致。
尚如卿的房间内,大夫正在内室替尚如卿诊治。谢熙桐和尚明风则在外厅候着。
谢熙桐抱着尚如卿来到将军府,尚明风看到尚如卿腹部插着匕首,全身是血,昏迷枯败的模样,一时之间还难以相信那个活泼外向,整日不消停的幺妹会变成那副模样。
直到大夫匆匆而来,被檀珠请进内室,眼见一盆盆血水端出时,他才愤怒不已地纠住谢熙桐大声质问他:“小卿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你告诉我!”
谢熙桐已是自责不已,被尚明风突然纠起身他有片刻的愕然。尚明风红着眼愤怒的质问让谢熙桐更加愧疚。他凝着墨眉,点漆般的双目失了往日的莹润光芒:“对不起,明风。”
尚明风知道尚如卿是为保护他们三个人而受伤,他的质问根本毫无意义。以尚如卿的性子,哪怕保护的不是这三人,她也会第一个冲在前头。尚如卿的功夫如何他很清楚,故从未因此担心过她。然而现下她却躺在屋里,是生是死还不知,尚明风怎么接受得了?
“对不起能换她平安无事么?”尚明风松开谢熙桐,颓然退后:“若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会武功,她也不至于。”
明知道这种事此时说来无益,尚明风仍旧说了出口。
谢熙桐抿紧唇,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也从来没有像今夜这么后悔自己不会武。如果他可以帮上尚如卿,她就不会受伤了。
他当尚如卿是妹妹,尚明风的心情他又怎能不理解?
“明风,今晚之事确是我的不对。如若我没有邀卿丫头一道,她就不会出事。”良久,谢熙桐才悔道。
尚明风坐了下来,冷哼道:“没有她在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她最好无事,不然……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清。”
谢熙桐默然。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气氛逐渐凝重。这时外头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眨眼间,脚步声已经近到屋前。季淮冽一身烟紫纹绣,脚踩螭纹羊皮靴疾步进屋,身后跟着尚如兰和苍河。
他如入自宅,看都不看谢熙桐和尚明风,径直往内室走去。他的手快要触到分隔内外堂间的水晶珠帘,尚明风已经上前拦下他:“王爷不可!”
季淮冽瞪着尚明风,半晌还是压制心里的焦虑着急,问他:“卿小姐情势如何,能不能救活?”
季淮冽怎么知道尚如卿受伤,并且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不管他怎么知道,尚明风只得回道:“大夫还在内堂诊治,暂不知情形。”
“不知情形?那便不要拦着本王。”季淮冽浓眉一拧,神色不佳道。
尚如兰在后头轻声道:“王爷,小卿尚未出阁,你进内室委实不妥。”季淮冽正要使出王爷的架子,又听她道:“我去看看,您请暂候片刻。”
季淮冽终于不再执着入内,抽出腰间别着的玳瑁折扇敲敲手心:“去吧,本王候着。”
尚如兰才掀开珠帘,绕过四扇踏青屏风进了内堂。
季淮冽站着,尚明风和谢熙桐没道理坐下,于是跟着一起站好。
三个男人身份各迥,立场分明,却在这样的时刻聚到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内氛围顿时有些诡谲。
转危为安
尚如卿紧闭双目,面上毫无血色,身体越来越凉,早失了往日的欢快活泼。檀珠一边哭一边听从大夫的吩咐端水递物,而尚天昊更是着急心疼地来回徘徊,不时问大夫尚如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