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4)
檀珠绝望的想,她家小姐会变成这样一定是那时从树上摔下来的缘故。不仅毁了脸,脑子也摔坏了!
好不容易睡下的尚如卿犹在睡梦中流连,就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拉扯。她实在扛不住了才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抬头去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她休息。
眼前一张脸由模糊到清晰,由陌生到熟悉。她揉了揉眼,顿时感到万分委屈:“三姐?我还没睡够呢,你这么早来我屋里做甚?”
尚如卿的三姐名唤尚如兰,比她年长两岁。长得与尚如卿不大像,却比尚如卿漂亮。与顽皮的尚如卿相反,她知书达礼,举止端庄,矜持有度,一颦一笑都像洁白梨花盛开,满园馨香。
今日尚如兰穿了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流彩飞花百合裙。如此热烈的色彩在她身上却显得淡雅,一点都不俗气。
她轻轻推着尚如卿,声音透着大家闺秀该有的语调与轻柔:“小卿,快起来。再睡可要挨爹的骂了。”
“这才什么时辰?求你让我多睡会儿。”
“已是日上三竿。”尚如兰没得法子,只得站起身将她拉起:“府里来了贵客,爹让我们都去问候,你再赖床被爹责怪我便由你去了。”
一听贵客,尚如卿的瞌睡虫已经散了一半:“来将军府的不外乎就是朝廷的那些官员和自家亲戚,什么贵客连我们这些待嫁的深闺小姐都得露面?”
尚如兰浅笑道:“你去看了不就知晓?”
尚如卿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只得爬起身来洗漱。尚如兰在等着她洗漱的时候,看到尚如卿放到妆台上的一个本子,随手一翻却见上面写了许多男子姓名,有些被打了大大的叉。
她微微皱了皱眉,翻到写有姓名的最后一页。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皱起的蛾眉才浅浅散开。
尚如卿洗漱好和尚如兰一同前去正院大堂的路上,尚如兰问起那本子的事。尚如卿无所谓的回道:“都是些我看上的男子。”
尚如兰的脸便羞涩得染上一片通红。这种大胆的话尚如兰说不出来,尚如卿说得如此坦荡荡又觉不妥便柔声道:“姑娘家说话怎么能如此粗俗?一会儿见了贵客别乱说话,知道么?”
尚如兰循规蹈矩,一派老成。尚如卿就是说个笑她都会当真,不是红了脸就是嗔怪她。尚如卿没有捉弄姐姐的趣味,是以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并无过多来往。
虽不能聊到一块,但家里只剩这位姐姐,有什么不能对尚重远,檀珠他们说的心事儿也只能跟她说。
尚如卿撇撇嘴,道了句:“知道了,三姐。”
尚如兰倒不知她心思多,对谁的态度都一样。客客气气,端庄持重,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一晃神两人便来到正屋的内堂。
堂上正中,尚天昊经常坐着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身穿金银线滚边,墨色龙纹锦袍的年轻男子。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垂首轻吹杯中的热气。镶金翡翠玉腰带上挂着一个香袋,两串上好的羊脂玉佩,在衣物窸窣中碰撞,发生细细脆声。
而尚天昊穿一身湖蓝长衫,身板挺正地坐到一侧的位置上。
尚如卿的两位兄长,尚重远和尚明风侧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他们的身板也挺正得很,面色严谨,仿佛面临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尚如卿心想怪哉,还没出声尚如兰便上前两步,轻声对在场的人说了声:“爹,大哥,二哥,我带小卿来请早了。”
尚如卿立马恍然。她就嘀咕着尚如兰没事怎么可能会主动到她院子找她,原来是尚天昊让她去的。
尚天昊点点头,对两人道:“堂上这位是当今圣上,快些跪下请安。”
尚如兰闻言脸色只是微微一变,便屈起身子向堂上的男子请安:“臣女尚如兰见过圣上。”
尚如卿却如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盯着那男子,半晌没回过神来。尚天昊见状,低声叱道:“卿儿,还不快跪下?”
堂上的男子听见了,似乎轻轻笑出一声,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令人过目不望的俊脸。长眉入鬓,眼如寒星,鼻若悬胆,唇似利刃,堪堪一樽上好的冰冷玉雕。本是肃杀之相却因唇角一颗浅浅小痣徒惹几分媚态。眼神却凌厉,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威压,令人不敢随便与之直视。
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无妨。朕此次是微服私访,礼节便免了罢。”言毕他的目光落向尚如卿,盯着她瞧了瞧道:“早听闻卿小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
他举手投足间充满威仪,就连尚如卿野惯的性子在他面前也变得收敛不少。
大家都这么屏气凝神,如临大敌似的,尚如卿再胡闹也不会胡闹到皇帝头上,当下便笑笑,学着男子模样双膝跪了下地:“臣女尚如卿见过圣上。圣上过誉,小女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