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38)
尚如卿回过神来随他的身形向城门外看去。果见尚如芝穿着柳黄色劲装,一手握宝玉剑鞘,一手牵着个着鸭卵青袄衣,梳垂挂髻的女娃儿朝城内走来。听到风令雪的声音,她把目光向这边投来,脚下步子一错便改了方向朝他们走去。
尚如芝年长尚如卿四岁。眉眼与他们的母亲很相像,唇鼻却与尚天昊的如出一辙。她牵着的女娃儿看到风令雪,可爱的脸上漫开灿烂笑容,十分兴奋得挣开尚如芝,跑向风令雪:“爹爹!!”
风令雪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女娃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婳儿,有没有想爹爹?”
“嗯,我可想爹爹了。”
尚如芝走近他们,瞧了瞧尚如卿,伸出手指往尚如卿脑门一戳:“你个不成器的东西,逃倒是逃得快!”
尚如卿连忙捂着被她戳疼的脑门,对于自己无端挨骂感到很是不解:“我逃什么了?”
尚如芝哼了一声,对女娃儿道:“婳凝,你看仔细了,日后别学你小姨母这么没出息。”
风婳凝仰头看向尚如卿,有些害怕得躲到风令雪的身后。而尚如卿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二姐,这……她是你和二姐夫的……孩子?!”
“有何奇怪?”尚如芝又敲了一记尚如卿的脑袋瓜儿:“也就你整天虚晃度日,浪费光阴。”
风令雪在旁边偷笑。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然而然牵起尚如芝的手,看尚如芝的目光满是情意:“累了么?我们先回客栈。”
尚如芝颔首,板正着脸对尚如卿道:“你也一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尚如卿愣愣得应了一声,注意到躲在风令雪身后的风婳凝在偷偷看她。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别人的小姨母,这种感觉心境真难形容。即兴奋欣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失落。
与外甥女初次见面,作为大人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尚如卿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实在摸不出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便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风婳凝:“婳儿,给你吃。”
风婳凝只是个九,十岁的小孩子。虽然起初觉得尚如卿的模样可怕,但看到母亲骂尚如卿却很威风,她便又觉得尚如卿不甚可怕。犹豫了片刻便接过尚如卿递来的冰糖葫芦兴高采烈吃将起来。
尚如卿虽说是个大人,但性子仍如孩童,很快就和风婳凝玩到一起了。回客栈的一路风婳凝都缠着尚如卿告诉她关于长安城的事。大概刚从长安回来,对那里产生了极大兴趣。
从长安一路赶来扬州路程遥远,大人尚且好说,风婳凝很快就累得睡着了。风令雪怕她睡时闹腾踢被子导致着凉生病,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尚如芝和尚如卿两姐妹许久未见定也有很多体己话要说,风令雪也不好去打扰她们。
尚如卿和尚如芝便在客栈附近寻了处酒楼的雅座,好酒好菜都点上才谈及正事。
尚如芝与风令雪行走江湖数年,沾染了一身江湖气。吃饭喝酒丝毫没有当年做尚府千金时的矜持规矩。尚如卿看着尚如芝大口吃菜大口喝酒,颇有些犹疑的开口:“二姐,三姐她的事……”
“如兰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尚如芝毫不犹豫地接过她的话茬,道:“便是可惜了檀珠。”
尚如卿心中复又隐隐作痛。
尚如芝终于吃饱停下筷子,严肃的目光落在尚如卿半垂着的脸,神色阴沉下来:“你可知我为何回长安?”
尚如卿对上尚如芝的目光,“为何?我以为二姐你永远都不会回去,我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你了。”
尚如芝咬着唇,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低声道:“我以前也这么想。爹一天不认同阿雪,我一天都不会回去。”
“二哥的信里说了什么你才匆忙回长安,还把二姐夫抛下了?”尚如卿知晓那肯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否则以尚如芝认准了就绝不回头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尚如芝眼眶忽然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二哥果然什么都没跟你说。”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尚如卿说:“他倒是想永远瞒着你。可瞒着你又有什么用?以你的个性,早些知道反而更好。”
尚如卿瞧见尚如芝语带悲意,神色不佳,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许多。她提着一颗忐忑的心,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二姐,究竟是何事?”
尚如芝看着尚如卿,不知怎地双眼涩得紧,眼泪忍不住浸湿了眼眶。她的声音带着啜泣的哽塞:“爹他……死了。我这次回去,是为了给他送殡。”
尚如卿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干巴巴的表示:“二姐,你别乱开玩笑,爹怎么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