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19)
尚如卿深吸一口气,像在对她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你们身上还有衣服,你发上珠饰并未摘下。更重要的是塌上被褥摆放整齐,像……像只是刚躺下的模样。”
“你又怎知不是事后温存?”季淮莺讥诮道:“你懂男女之情么?”
尚如卿一时哑口。她确实不懂,可季淮莺就懂么?一个养在深宫里,年方十七的少女会比她懂么?
“我是不懂。但既然我人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强迫熙桐哥哥做他不喜欢的事!”无论如何,谢熙桐被她下/药强迫是事实。哪怕真有了什么不该有的事,也是季淮莺的错,与谢熙桐毫无干系。
她有了主意便想再去喊谢熙桐。季淮莺看她动身,一瞬便明白她想做什么,立刻前去拉她。就在两人拉扯之间,尚如兰不知何时来到内室,不轻不重的淡然开口:“公主,小卿,莫将事情闹大,都停手罢。”
她的声音平静得教人难以置信,两人同时朝她望去。
在尚如卿看到尚如兰时,却不由自主地怔愣住。她想不明白,尚如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檀珠说尚如兰要对谢熙桐和她不利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她并非想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明白。
季淮莺先她一步,厉声质问尚如兰:“你说将人杀了,她怎么还会出现在此处?”
季淮莺的质问让尚如卿的心猛地一沉,四肢百骸无一不冰冷刺骨,比她仲冬之月掉进湖里还要冷上千倍,万倍。那种冰冷像要将她拖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尚如兰的翦水双瞳盈着秋波,哀伤又漠然。她没有看尚如卿,也没有看季淮莺,就连谢熙桐都不曾多给一眼。她静静站在她们对面,一袭素色锦裙裹住纤细的身姿,仿如一朵孤寂盛开的白兰花。她动动唇,似是笑了:“公主,我未曾料到有人伤得那么重还能活着,也未曾料到小卿来得如此之快。楚老板正在外厅候着,再闹下去,恐怕会有辱你的声名。”
季淮莺仍心有不甘,咬着银牙,眼角泛红的忍耐道:“那今日之事岂不白费?”
“此事本就匆忙,失败也在意料之中。”尚如兰的目光终于停落在尚如卿身上,眼底的复杂情感更加浓烈,伴着三分恨意两分悲伤,一言难尽。
季淮莺狠狠剜了眼尚如卿,恨恨道:“此事本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我来服侍你穿衣。且先回宫罢,这里的事我来善后。”
季淮莺堂堂公主不顾脸面身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被外面的人所知,传出去她玉雁公主的声名就毁了。兴许比尚如卿的声名更狼藉也说不定,她绝不能忍受自己比尚如卿还不如。
怨恨
送走季淮莺,尚如兰又与楚珍珍谈了半柱香的话。楚珍珍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当时的店小二也只当尚如卿是个爱闹事的主,随便寻个借口打发过去此事便算了了。
一切处置妥当,尚如兰又回到“浮云处”的内室。尚如卿仍如一樽石像,对外物毫无知觉。尚如兰近到她的身边,轻声唤她:“小卿。”
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唤法,尚如卿僵硬抬头,注视着尚如兰平静如水的脸。她启唇,一字一句地低低问尚如兰:“檀珠是你伤的?”
尚如兰眼神颤了颤,抿唇颔首道:“是。”
尚如卿禁不住一颤,又沉声问:“是你……给熙桐哥哥下/药了?”
尚如兰垂下的双手暗自紧握成拳,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是。”
她没有任何犹豫借口就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不给尚如卿侥幸的幻想。
尚如卿终于失控,双手紧紧揪住尚如兰的手臂,双眼通红得瞪着她,质问她:“你为何这样做?檀珠与我们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你如何下得了手?还有、还有熙桐哥哥一直爱慕你,你怎能对他下/药?”说到最后,尚如卿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衬得她狰狞扭曲的脸分外狼狈。
尚如兰被她一句句厉声的质问刺激到,心脏紧紧纠成一团,全身的血液逆流涌上冲遍全身,使人几乎癫狂。她狠狠甩开尚如卿的双手,眼角也通红一片。像是要把心里一直隐藏的情感倾泄出来,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什么人前人后:“为什么?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自小你想要什么,不管父亲母亲,就连大哥二哥和二姐都想着法子满足你。而我呢?明明是我喜欢的物什喜欢的食物,他们却总先问你要不要。你不要了才会想起我。就算是我与你喜欢吃的东西,母亲也会让你先吃。无论你多大,母亲到哪里总会牵着你抱着你。可我自两岁起,就没再被迫母亲抱过牵过。明明是一胞所生,为何我与你的待遇却天差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