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11)
想着想着脑袋渐渐变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睡得正酣,猛然间被人叫醒了。尚如卿睁开惺忪睡眼想瞧清喊她的人,嘴却猛地被捂住。
她霍然清醒,瞧见是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一脸慈善,却目露凶光,手中一把匕首堪堪直刺她的心脏。尚如卿想要反击,奈何身体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唯有眼睁睁看那寒光乍乍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在此刹那,尚如卿再次猛地睁开眼睛。厚重的被衾也无法驱散她体内冰冷刺骨的寒意。额上冷汗涔涔不断往外渗出,呼吸都变得急促毫无规律。
她仍躺着,四周静寂无声,连那凛冽的寒风都吹不进屋。然而她的双手却抖个不停,怎么都止不住。
这种畏惧感她从未有过。就像有一条无形的毒蛇无处不在地噬咬她,她却无从下手,将之除之而后快。
是梦么?
过于真实,让尚如卿险些以为自己真会被杀死。她坐起身,双手紧紧揪住被衾,极力遏止那汹涌而出的战栗。微光透过紧闭的窗户折进屋内,暧炉内仍有木炭燃烧,暖气扑满一室。
尚如卿怔懵了好一会儿,脑袋才逐渐清明过来。她仍心有余悸,脸色苍白似雪。心里终究有个地方针扎似的隐隐作痛。她想,无论事实如何,她总归要问个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漏进屋内的天光越加明亮。尚如卿侧头望向外头,喃喃自语:“天快亮了……”
睡也睡不下,那种想要追根究底的欲念正不断催促她,她干脆穿戴好起床去找尚天昊。
可今日府里却安静得异常。她披着斗逢一路走来却不见几个家丁奴仆。往时这个时辰有人在忙了才是。兴许只是她多疑,毕竟她也极少在这个时辰起身。
来到尚天昊的院落倒是先瞧见了尚明风。他披裘站在葡萄架下仰头看着天,不知道是看天上的云还是数天上偶尔掠过的飞鸟。枯藤缠绕的竹枝与他的一身灰蓝融成团,就像映入萧瑟画景里的一诀剪影。
果真很奇怪。尚明风比她还会赖床,平日都是靠尚重远和尚如兰百折不挠的叫唤才能起身。
她正狐疑时,尚明风很是应景的打了个呵欠。像是听到有人靠近声,他侧头朝尚如卿这头望来。
“二哥,你怎会那么早起?太阳指不定得打西边升起了。”尚如卿嘻笑着走近他,嘴里却不饶人。
尚明风并没有用惯常那种厌嫌的眼神看她。只是静静注视她走近,面色凝重得如同这寂寂冬景:“不用去找爹了,他昨夜已经出发去边关。”
跟踪
尚明风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尚如卿激得跳起。她再也顾不上嘻笑嘲弄尚明风,快步凑到尚明风跟前一脸急切:“爹好端端去边关做甚?”她猛然想起季淮思说尚重远退地之事,更加慌忙:“是不是大哥出事了?爹昨夜见的是谁,他可以让我去边关啊,他……”
尚如卿揪着尚明风两臂急切得说个不停,尚明风不得不抬手挰住她两边脸颊让她说不出话:“爹知道你会这样说才挑半夜启程,他不想你有危险。大哥那边战况太紧急。在斥候来回禀报的时日之内战况不知又会有多少变故,朝廷派去的缓军根本靠不住。”
“爹一个人也来不及啊!我这就去追他。”趁着尚明风松手之际,尚如卿转身就要去追人。
尚明风一把拉住她:“你不必担心,爹率了一队精锐亲骑。你真去了岂不让他分心,辜负他的苦心?”
“什么亲骑?你少骗我。爹都不是骠骑大将军了,谁敢那么大胆没有朝廷的旨意跟爹一起去边关?”
“你以为爹最近总不见人影是何故?自然是为此事做准备。我们为何能这么快收到大哥情况危急的消息,自是有探子在报信。”
尚如卿呆愕得瞪大了一双眼睛。她整个人像被绳子拽住,动弹不得半分。脑里混沌的搅和在一起,好半天都没能理解尚明风话里的每个字。
见她不再火急火撩冲去追尚天昊,尚明风才将她放开,继续道:“我们留在京中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管如何,爹无视律法带人前往边关被发现就是蔑视皇权,有结党营私,谋反之嫌。被人知晓参将军府一本,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纸包不住火呢?”良久尚如卿才注视着尚明风,忧心忡忡地质问。
尚明风顿了顿。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神色一瞬变得漠然冷静,仿佛天塌下来都无甚可怕的模样:“季氏又能将我们如何?”
那一刹那,尚如卿差点以为尚明风后一句就是“大不了造反”之类的忤逆之言。她的四肢在此刻突然冰寒至极,心中莫名泛起各种滋味。有震惊有了悟,有敬畏有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