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1)
一名身穿金银丝线袖边,紫底麒麟纹宽袖锦服的年轻男子正执着一把雕有花纹的玳瑁折扇边扇边用另一只手去逗弄木架子上的鹦鹉。
鹦鹉歪着脑袋左右摇晃,偶尔轻轻啄一下男人的手指。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甚是好看。他的样貌一半隐在层叠楼宇的阴影处一半显露在烛光之下。
侧脸看去轮廓利落,线条美好。唇角噙着一抹浅笑,长长的墨发只简单用一只如意样翡翠钗挽起,有些散落在宽厚的两肩,让他看起来懒散和邋遢。
不过从衣着和他手上的折扇来看,此人非富即贵。
他似乎注意到尚如卿已经来到跟前,随意的说道:“请坐。”
他的声音在靠近后听得更加清晰。声音潺潺如泉水叮叮咚咚缓缓流淌,低沉不累赘,清透不粗重。让人听了觉得很舒服,很想再听下去。
尚如卿也不客气地坐到他的对面,沉声质问:“你为何针对我?”
“嗯?这位兄台何出此言?”他合起折扇,换了一个姿势坐好。
他这一变换,尚如卿便看清他整张脸。果然是张好看到极点的俊脸。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邪气轻佻。笑的时候薄唇微勾,又多出一二分玩世不恭的桀骜。
尚如卿觉得他长得似乎和某个人有些像,又一时想不起像谁。咳咳,纵是美色当前,她也完全不为所动:“何必明知故问?”
男子像是恍然大悟般,笑吟吟道:“本……我只是觉得这只鹦鹉很合我的眼缘,并不是故意要与你一争高下。”
“哼,总是比我多出一两的不争高下?”尚如卿冷哼着反问。
被她无情拆穿,男人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无忌惮,逗弄鹦鹉的手也停了下来。尚如卿恼怒地瞪着他,不明白他笑什么,还笑得如此欠扁。
“看来卿小姐很喜欢这只鹦鹉,还特意前来向我兴师问罪。”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大笑起来也很好看,也更加的吊儿郎当,嬉皮笑脸。
尚如卿犹在恼怒,听得他直呼自己的名讳不由一愣。她打量着眼前仍旧笑得很不客气的男人,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你认识我?”
男人笑够了才停下,伸出那双修长的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尚如卿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全是对他所说所为产生的疑惑。
男人突然抬眸直视着尚如卿左额上那道伤疤,目光灼灼。尚如卿被他这么盯着也不服输,屏气凝息回瞪着男人,神情大有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狠戾。
时辰一分一分过去,男人一点移开目光的意思都没有。好吧,比脸皮厚这件事,尚如卿认输了。她别过涨得通红的脸,语气忿忿:“看够没有?”
男人低低笑出声,悠闲自得道:“卿小姐左额上的伤疤这么明显,我想不认识都难。卿小姐一进来就总是在提问题,不口渴么?”
尚如卿回想好像还真是。可谁教眼前的男人这么可恨?不仅占了她的花雪涧,还抢她相中的鹦鹉,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戳她脸上有伤的痛脚。
男人挥开玳瑁折扇闲闲扇风,还不忘拿出一个新杯子给尚如卿倒酒:“卿小姐,既然来了,不如喝一杯交个朋友?”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不知姓什名谁的人交朋友?”她的身姿娇小纤瘦,声音也清脆得如银铃轻响,口气和语调却十分了不起的模样。
“这是你进来问我的第六个问题了。唉,我也不是什么教书先生,不能事事都为你解答。”
“呵,那现在我要提第七个问题了。这就是你交朋友的态度?”
“我姓季,季淮冽,表字玄雅。”季淮冽忽然说道,“你与我一同相中这只鹦鹉也是种缘分,你说呢?”
季淮冽?这名字也好像在哪里听过。尚如卿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提问题,而是:“这么有缘分,不如送这只鹦鹉给我当见面礼。”
季淮冽被她厚颜无耻的发言震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卿小姐,其实这只鹦鹉原本可以是你的。”
尚如卿挑眉看他。
“只要你比我多出一两,它就是你的了。”
尚如卿并不愚钝,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既然敢多喊一两,她为什么不效仿他的做法,比他多出一两?
可这根本是个陷阱。就算她当时想到这个法子,又有谁能保证他不会跟着又多出一两?
“我不会上你的当。”
“什么当?莫非你以为我会趁机占你便宜?”
“占你便宜”四个字音被他咬得很重。重到尚如卿能琢磨出一层又一层的弦外之音。顷刻——
她霍然指着他的鼻头骂道:“你无赖!”骂完便一把将酒杯摔碎,愤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