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神明外(40)
但如果面对绝境的是祁千予,那么云祁,就只有战死到最后一刻这一种选择了。
司墨敛了笑,冷冷地下令:“动手。”
他的声音很冷,像北极的冰川没有温度。
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声音说过话。
感情从来都是司墨最好的武器,无论是在撒谎撒得一套一套的时候,还是本性毕露好心解惑的时候,他总是将说话的语气控制得自如,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机械,无情,不参杂一点点私人情感,假的也没有。
锋利的长剑交叉在云祁的喉前,他的身后有两个人在顶着他的背。
一声令下。
那两人握剑的手同时蓄力向后拉动,两道触目惊心的血口顿时就出现在了云祁的脖子上,在他喉前一点交汇。
鲜血成喷射状洒了一地。
“不要!!!”祁千遇几欲冲出去阻拦,却都被述白拽回到自己怀中,牢牢地蒙住她的双眼不让她看这一幕。
“千千,别看。”述白蒙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尽是隐忍。
“不要啊!云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祁千遇闷在述白的怀里,双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印着金色兰花的白衫。
她满脑子只剩下了对不起。
云祁倒地的样子在她眼前挥散不去,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眼前重复上演。
在这个世界里,祁千遇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在客栈里被包围没出路的时候她不觉得绝望,被追杀被逼到悬崖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没觉得绝望,在泛星庭云祁伤痕累累不敌对手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得绝望,唯独这一刻,当云祁被司墨下令杀死,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片黑暗。
司墨在她心里存留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云祁的死亡而破碎。
是她看轻了司墨这个人,她看到了他的心机深沉,手段残忍,却没有看到他的冷漠绝情,还有铁石心肠。
云祁被利剑割喉后并没有立刻倒地。
在那之前,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目光投向了司墨。
云祁哥哥。
司墨小的时候最喜欢这么叫他了,那时候,司墨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粘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小时候的司墨,小小的一只,单纯得让人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路过栗子铺,因为没有钱,司墨只能痴痴地望着香喷喷,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将那个香味铭记在心中。
他练功的时候,司墨就羡慕地乖坐在一旁看着。
执行任务的时候,司墨就会独自坐在小院门前,整日整夜地等他回来。
日子一久,感情也就深了。
对于那些迫害过司墨,逼得他差点成为野兽腹中口食的人,云祁曾暗自下定过决心,要让那些人千百倍的奉还回来。
只是还没等他为司墨报仇,司墨就已经开始变了。
变得不喜欢表露感情,变得开始迎合别人的心意。
司墨让少主教他谋术,说要亲自手刃仇敌。
从这时候开始,他在司墨的心里,就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云祁哥哥也逐渐变成了云祁这家伙。
他很想念小时候那个依赖他的司墨,虽然没有能力,却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就像毫不知情,真心付出的祁千遇。
云祁这短暂的一生,以保护少主为己任,守护司墨是他唯一属于自己的选择,也是他唯一未能实现的遗憾。
让司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总觉得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如果他对司墨再好一点,陪他的时间再多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满载着遗憾的泪水从云祁那开始瞳孔扩散的眼眶里溢出,滑过高挺的鼻梁,滴落在冰冷的砖面上。
直到云祁死亡的最后一刻,司墨都没有看他一眼。
至始至终,司墨就如座钟一样稳在那里,即使知道那个曾经对他最重要的人就在他的身边死去,他也仍然无动于衷。
明明知道那个人有多么想他看他一眼,也狠下心,连个余光都没有给过。
“司墨,你还有没有心!云祁对于你而言,难道也和你随手杀掉的那些人一样吗?!”回过神来的祁千遇并没有逃离出上一幕的悲伤,她的挣开述白的怀抱,疯了一般地指责司墨,却一眼也不敢去看地上云祁那尚有余温的尸体。
司墨冷冷地直视着前方:“这是少主的命令。”
“少主,又是少主!她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祁千遇近乎发狂。
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听从少主的话!
为什么人命在这些人的眼里就这么的不值钱!
为什么!
祁千遇的眼睛发红,细密的血丝已经布满了眼白,包裹了她黝黑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