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81)
“他们还能办这事?”思夏不解。
“谁像你一样,笨得不透气!”
思夏:“……”
行吧,既然他已有了打算,那么她便不多过问,等着听信就是了。
四日后,张思远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胃口也不错,午膳吃了一碗粥和两碟菜。这日宵禁来临,绀青急匆匆进了张思远的书房,将一封信递到张思远手中。
张思远拆信时,绀青回身端了烛火走近他书案,揭开白麻纸煳就的灯罩,张思远的脸上便接了更多的光亮,他伸手在小柜的屉内取了一柄小刀,撬开封印,取信浏览完,面上的光亮跟着退了退,换上了更多的冷。
抬手将纸凑近橙黄泛蓝的烛火,火舌便开始侵蚀纸张,一条红色的小火龙急速变换动态,就要接近他的指尖时,被他投进了身旁的火炉。
张家田庄上的人悄声跟着许彤儿的家人,跟了三日才知道了她家里人与兵部主事于充有来往。而这个于充,熬了八年才升到了八品兵部主事。他是寒门出身,俸禄微薄,他顾自家自家都捉襟见肘,哪儿来的钱去收买人给张思远下药?重要的是,这人还时常去平康坊狎妓。他必定是有什么别的进项吧!
绀青早看清了信上写的什么,气道:“如今连小小兵部主事也敢挑事了。长公主和驸马在时,谁有这个胆子?即便有,那也早就人头落地了。”
张思远挑眉看了她一眼。
绀青就忍不住了:“婢子是替阿郎委屈。我再无知也知道是驸马帮他要回了江山,他却连阿郎一个人都容不下。”
张思远抬眸看向她。
绀青今晚吃了熊心豹子胆,跪直了身子,继续道:“可这些年,阿郎的苦都是拜他所赐。如今看着阿郎的病情好转了,先是羞辱作践,后是赐冰菜,旁人受了委屈还能到御前一鸣,阿郎受了委屈,得到过一个致歉吗?这次出了这事,还被人偷偷翻信一事,指定是有人拜高踩低势利眼,瞅准了苗头要在他面前邀功!”
“圣人也是你能妄议的?”
音调不高,可以称得上是温和,偏是绀青唬了个一条,慌忙屈膝弯身,却实在接不住这两个字的重量,静声跪在了地上。绀青伏地叩首:“婢子不敢。”
她认错认得快,一点不诚恳。
张思远揉了揉眉心,再度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时,眸中寒光尽放:“那个人跟着你做事,药却出了问题。你管不好她,却怪起别人来了!竟还敢胆大包天地说这种话,真是不知死活!”
绀青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抬头看着他,面上没什么波澜,落在她眼里却成了冰冰凉凉。她颤着声道:“阿郎,婢子绝不敢有旁的心思。如果婢子想做这种事,早就做了。”说罢去摸案上的小刀,要往脖子上割,证明清白。
张思远抬手拍在案上:“你要跪就跪端正了,要死就死外头去!”
绀青一滞。
她就是气不过,可又无能为力,她自己说出来痛快了,却全然忘记张思远的感受。
旧历九年,张苒联合禁军和丞相,逼着手握军政大权的慧娴大长公主还政今上。之后,朝廷一直在传皇帝不满张苒。后来张苒突然死了,很多人都猜想他是被皇帝暗中找人毒死的。
也正是那时,张思远生了病,而长公主也和皇帝生分了。
绀青说这话,就是在说张苒“帮皇帝要回江山”后居功自傲引起了皇帝不满,之后皇帝把他毒死了,连带着看他的儿子不顺眼,也要把他弄死。不过是看在胞妹长公主的份上,留了他一条命,却是把他弄成了个病秧子可劲儿地作践。
绀青糊涂。她要自戕证清白兴许会让人赞他一句“刚烈”,可她这是变相胁迫主人。这些都是轻的,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张思远最大的忌讳。
他虽病着,活得不够痛快,但即便苟延残喘,他也是在活着。
绀青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一面口无遮拦,一面要一死了之……实属不该。她慌着手放下小刀:“婢子知错了。”
“你死外头去,别累我收尸。”
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不是怒不可遏,平平静静的更让人颤栗。
绀青哽着声音摇头道:“婢子不想死。”然后默默地跪端正了。
这时门被推开,露出思夏的一张小脸。她扫视屋中,贝齿轻启,阴阳怪气道:“呦,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张思远恨不得堵上她的耳朵,她这听墙根的毛病改不了了吗?
“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思夏率先表明自己冤枉,“我才下了学,奔这来用晚膳,来了听到争吵声,一时没敢进来。才刚安静了,我便以为好了,谁知还没完。你们这样闹,纯粹是耽误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