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150)
疗养院的走廊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门是白的,墙也是白的,灯开着,时不时有人进出,旁边的小径上有人坐着轮椅发呆,还有人在医师的帮助下练习发声,这一连串的情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被女医师搀扶着往前走,可女人突然定住了,双腿微微发抖,随后低头,“啊”了两声,女医师惊叹:“怎么又尿了!”
“那个小刘,帮我搀一下。”女医师招来一个小伙子。
小刘帮着把女人扶进房间,女人换衣服的时候又哭又闹,差点咬到女医师的手,后来好哄歹哄她才安稳。休息一会儿,她起来一把拉住小刘,表情一亮,“老曾,你怎么才来!”她拍了小刘一下,“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买菜吗,我在这等了你好久。”
小刘对女医师说:“哎哟,这阿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啊,上次还把我认成老金呢。”
“是啊,什么也不记得了,这几天一直把我当成她女儿,诶,你知道她有个女儿吗?”
“不知道,不过她有这种病,会遗传吧?”
“所以说有家族遗传史,还真不能轻易要孩子。”
血液越来越凉,毛孔都缩紧了,她转头问:“什么意思?”
“这人叫……”陆文思话还没说完,就见许知珩往这边赶,他连忙后退,“哎呀电话联系,我逃命去了。”
北君抬脚,往里走。
“别进去。”许知珩赶来拉住她的手。
挣脱他之后,感觉双腿都灌了铅,房间里暖气开着,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白色的窗帘轻轻飘着,那女人拿起了床边的饭盒袋,踢了小刘一脚,“老曾,你快点,别墨迹了,菜市场都要没人了。”
“这才下午,人多着呢。”
女人走了两步,看着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奇怪,刚才还是晚上呢,怎么一下子就亮了。”
呼吸渐渐急促,手脚发凉,目光落在女人的手腕的资料带上。
从阳,四十一岁,阿尔兹海默症。
周围的景色开始模糊,后脑勺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女医师看见有人进来,走过来询问:“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走错了。”许知珩一把抱住北君,把她往外拉。
但走到门口,北君就把他推开了,她往外跑,撞到了来往的人,步子不平稳,跌跌撞撞地往前冲。
许知珩在后面喊她,她充耳不闻,前方的路没有方向,她只想钻进一个狭小又黑暗的地方,躲起来。
这个地方很寂静,到了晚上八点,路上基本就没有了行人,北君缩在一条小胡同里,周围长着杂草,她的身影显得孤寂且纤细。
北君哭得眼睛都肿了,此时见有灯光,她抬手遮了遮,“灯光”很贴心地自动降低了些。
她透过指缝间,看见车内有个模糊的轮廓,她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朝外面跑去。
还没见过北君这副模样,他将灯光开到最大,缓慢地跟着她。北君让他走,让他别跟着,让他滚远点,可灯光还在,北君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猛地朝车上扔。
玻璃裂了几道痕,许知珩的脸有些模糊。
车子总算不跟了。
北君一直跑到车灯照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
电话响了,北君接起来,大吼:“许知珩你烦不烦!你以后别跟着我,别让我看见你!”挂断电话后,她就把他拉黑了,很彻底,电话微信微博支付宝。
但凡有关许知珩的东西,她统统拉入了黑名单。
回到家就是哭,将这么多年的跌跌撞撞,摸爬滚打,对命运的对抗,以及注定的结局全揉进了哭声里。
嗓子哭哑了之后,她捏紧被子,小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为什么……”
生活才刚刚见好而已。
北君的事被传开了,张清茴才知道从阳跟她的关系,以及她跟北君的关系,拿着这条料卖了不少钱,虽然第一时间就被许知珩打压了,可耐不住暗地里小规模地传播着。
北君最近没有任何动静,魏淑然给她发了两条消息,一条让她撑住,另一条让她别死,没得到回复,她就很自觉地没打扰她。
她把许知珩全部拉黑后,许知珩的朋友圈就变了。
先是把头像和朋友圈背景图换成她的照片,再是每天都发一条动态。
北君去超市,他就发那家超市所在的街道,北君去海边,他就发海岸线上的灯,北君不出门,他就发家里的窗户。
她说不见他,他就真的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又知道她爱多想的性格,就用这种方法表明着,他一直都在的。
但北君没给他任何回应。
不过在这段日子里,与陆文思倒是走近了。